东欧边缘加告兹：信奉东正教的突厥人

意大利摄影师 Alessandro Vincenzi 发布了一本新影集，它聚焦于摩尔多瓦南部鲜为人知的地域和族群——加告兹耶里/Gagauz Yeri，一群信奉东正教的突厥人。

一个男人在半空固定住的苏联时期的起重机上，将摩尔多瓦国旗升起，旁边是加告兹耶里的旗帜，后面还有苏联时期建造的混凝土界碑，这些都交织传递着加告兹耶里地区复杂的近代史信息。

Gagauzia/Gagauz Yeri 是摩尔多瓦共和国境内的一个小自治区。加告兹人的身份是由两种明显相反的元素构成的：他们实际上是来自突厥的东正教基督徒，以狼为图腾。

加告兹自治区生活着13万多居民，他们与摩尔多瓦其他地方的风俗、传统迥然不同。突厥文化在这里的深刻影响随处可见，美食（比如烤馅饼Gözleme）、服饰、音乐，都是明显的突厥味道。

加告兹语与阿塞拜疆语、土库曼语、克里米亚鞑靼语（常被认为是乌古斯语）以及土耳其语一起，是突厥语中乌古斯语分支的一部分，在1950年代被确立为一种书面语。

这种混合型的信仰、语言与文化，和该地区纷繁复杂充满争议的历史密切相关。

关于加告兹人是如何形成的，有几种说法：主流普遍认为加告兹人是保加利亚人的后裔，在7世纪间，生活在东欧大草原和伏尔加地区的半游牧式突厥部落。

也有另外的说法认为，他们的起源可以一直回溯到库曼-钦察突厥/Cumans-Kipchaks，或者一个被土库曼托钵僧 Sarı Saltık 领导的塞尔柱突厥氏族。

或许最能体现这种错综复杂遗产的照片是，一位年轻舞者独特的传统服饰，它的形状与摩尔多瓦或保加利亚的服装非常相似，同时，衣服上的粉与蓝也呼应着突厥的传统服装。

注释：[1] 塞尔柱王朝是中世纪时期由乌古斯突厥人建立起的逊尼派穆斯林王朝，后期王朝成员逐渐波斯化，为中世纪时期西亚及中亚地区突厥-波斯文化的发展打下了基础。塞尔柱王朝曾建立大塞尔柱帝国以及罗姆苏丹国，统治区域东起波斯、西达安纳托利亚高原，王朝的扩张使安纳托利亚、高加索等地突厥化，也间接地引发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

[2] 钦察是古代中亚地区的突厥语民族之一。钦察部落联盟在11世纪中叶时曾经占据黑海北滨的钦察草原，其中一些部落则与库曼人合并，在突厥迁移中迁移到了西伯利亚西部，后来蒙古帝国所建立的钦察汗国部分领土即钦察人的原居地。一些阿拉伯学者把咸海至乌克兰以北称钦察草原一带的地方称为库曼尼亚，因为这地区几乎只有钦察-库曼人居住。在波斯历史著作《史集》中，“钦察”意为空心树。

这个地区的现代文化，正如它的政治一样，深受俄罗斯的影响。大部分加告兹人，特别是年轻一代，说的并不是加告兹语和摩尔多瓦的官方语言——罗马尼亚语，而是说俄语。当地主流媒体和流行文化，都是俄语内容。

俄罗斯对该地区的影响可以追溯到苏联及其解体时期。1989年，随着摩尔多瓦宣布罗马尼亚语成为国语，80年代势头正猛的加告兹民族主义运动召开了第一次代表大会，并宣布了在摩尔多瓦境内自治。

1991年，加高兹领导人在Comrat(该地区的首都)宣布从摩尔多瓦独立——当摩尔多瓦采取措施进一步从苏联手中实现独立，并考虑与罗马尼亚统一时，加告兹耶里地区宣布从这个小共和国里脱离出来。加告兹人设法获得自治地位而不是完全主权，但有一个条件：如果摩尔多瓦成为罗马尼亚的一部分，他们将有权决定自己的命运。

一直到1994年，加告兹耶里地区才作为一个自治区重新纳入摩尔多瓦共和国。

在摩尔多瓦26年多的独立和23年的加高兹耶里自治之后，事态和并没有多大变化。克里姆林宫的宣传使这种敌意继续存在——俄罗斯电视台是迄今为止加告兹最受欢迎和最可信的消息来源。

为了在摩尔多瓦人面前保持自己的身份，加告兹对俄罗斯苏联的影响持开放态度：现在大多数加告兹人宁愿选择俄语，而不是他们的母语。

Vincenzi 自2008年一直在记录摩尔多瓦和东欧。他认为，加高兹人更喜欢老牌的俄罗斯，而不是当下真实的俄罗斯。

他用经济萧条来解释这种怀旧。

目前居住在巴塞罗那的 Vincenzi 说，加告兹耶里让他想起了童年里的意大利乡村。

“像摩尔多瓦那样的国家，特别是那些像加告兹的地区，新陈代谢相对缓慢，人们的消化和吸收远远慢于他们所经历的变迁。很多人不接受这些变化的必要性，所以他们囿于过去的怀旧中。”

加告兹耶里的确是摩尔多瓦最贫困的地区之一。有着一些来自土耳其的经济投资，以及一个对首都当局对立、疏远的政府，因而加告兹人对现在感到疏远，总是怀念过去就并不奇怪了。

Vincenzi 照片的价值在于，成功地创造了加告兹耶里和当地人私密又社会政治的肖像。

居住在当地人家里，与他们同起居，他说从开始就把相机放在身边的方法让人们感到舒适，人们可以自然地展开日常生活。只有处于这个状态时，他才能寻找并用摄像机捕捉那些自发性的瞬间。

近年来，自从克里米亚和顿巴斯事件之后，加告兹等地区重新成为世界媒体关注的焦点。尽管国际关注不断增加，以加告兹的名义进行了各种势力主导的地缘政治行动，但其人民仍继续过着惯常的保守生活。

当你到达加告兹时，你会惊讶地发现，这里的生活方式和我们的祖辈一样，是城市文明之前的欧洲。

它是苏联的遗迹，一个被充分遗忘但尚未灭绝的过去。

图片 | Alessandro Vincenzi

文字 | 绿球、吴鞑靼

原文 | calvertjourna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