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文人画的形成
真正文人画的出现,应该从从宋代讲起。
宋代欧阳修、苏东坡是文人画的提倡者。他们有诗说“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苏东坡《与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论画不以形似为重,就突破了我们原来绘画观念中对物象的刻画。不完全刻画物象,才有“神似”这一说法。
东坡还有一首长诗,比较吴道子与王维,推崇王维的画超越了画工。这个评价对后代有重要的影响。论画不重形似、不重画工之画,而是要学习王维这样的诗人画。所画形象可能甚是简略乃至不像,但是意境高远,可以超越一般画工的境界,这就是我们所讲的文人画。
明沈颢《画尘》云:“今见画之简洁高逸,曰士大夫画也。以为无实诣也。实诣,指行家法耳。不知王维、李成、范宽、米氏父子、苏子瞻、晁无咎、李伯时辈,皆士大夫也。无实诣乎?行家乎?”行家,指那些专业画师。士夫画,也就是文人画,被认为是文人遣兴之作,虽有简逸之趣,却无实诣,少真实工夫。这行家与士夫之分,便是内行外行之别。
这种区分,早在宋代即已出现了。张端义《贵耳集》说:“两制皆不是当行,京谚云'戾家’是也。”戾家与行家相对,指不在行不当行的人。当行才能本色,不当行则非本色,所以才叫戾家。
明何良俊《四友斋丛说》云:“我朝善画者甚多。若行家当以戴文进为第一,而吴小仙、杜古狂、周东村其次也。利家则以沈石田为第一,而唐六如、文衡山、陈白阳其次也。”行家、利家之分,仍沿用宋元行家、戾家之说。利家,有时也称为隶家、逸家,都是戾家的同音之变。
然而,到底行家和戾家,谁比较好呢?文人异口同声说:当然文人较专业画师更胜一筹!于是这就出现了著名的董其昌南北分宗说。
所谓南北宗,其实就是文人画与专业画师画之分,故詹景凤跋《山水家法》云:“山水有二派,一为逸家,一为作家。逸家始自王维……作家始自李思训……若文人学画,须以荆关董巨为宗,如笔力不能到,即以元四大家为宗,虽落第二义,不失为正派也。若南宋画院及吾朝戴进辈,虽有生动,而气韵索然,非文人所当师也。”文人画是逸笔草草、气韵生动的南宗水墨。行家是北宗,是精细的青绿山水。行家工力虽深,却以“板细乏士气”,为文人所轻。
宋元文人画作本已颇为发达,现在经这一番鼓吹,建立了南宗的谱系,当然声势大振。整个明末与清代,大体都笼罩在这种风气之下。因此,绘画的笔墨越来越简淡,也放弃了绘画所追逐的形似。绘画以物象与颜色为其要义。原先在中国绘画中设色很重要,但是我们很快地找到了水墨,放弃了颜色,只剩下了黑白二色。绘画也不再刻画物象了。过去“谢赫六法”还讲经营位置、传移模写等,到文人画里就只谈气韵生动了。
这样到董其昌、陈眉公等人出来,将此种画称作“南宗画”。南宗北宗,是模仿禅宗的南能北秀:南宗顿悟,北宗渐修。画工的技术要好,十日一山、五日一水,需要苦练;文人则不需要,显示出他的文人修养就好。所以重点不是画画的技术,而是靠读书,培养诗文的涵养,在画画中体现这种文人气。
王翚 秋影晚梧图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之后,画也基本上不强调画,而强调写,跟文人的书写是一样的。赵孟说八法通于六法,绘画的六法与八法是相通的。画竹子、叶子、石头等都是用楷草隶篆书法的笔法。后来人讲“书画同源”其实是从这里开始的。绘画的笔法就是书法。所以,文人画比画家画更正宗。
但是在早期绘画中,最重要的是人物不是山水,如帝王将相、名人高士、美女英雄等。在文人画出现以后,才形成了重大的转变,以水墨山水为主。
山水画根本不是客观的画。笔下造出来的山水,是从中国山水诗中来的。元朝人可以题画中之山水,但是面对真山真水却又泉思枯竭,原因就在于此。对山水的美感,已经是被山水诗训练出的美感了。……所以文人画的内涵,不但只是文人气,还有由山水诗、山水赋中慢慢形成的文学性的山水观,这是构成文人画的基本内涵。更不要说其他表现文人情趣的题材,比如读诗、作文、绘图、焚香、品茗等,画来画去,都是文人的生活与品味。
清 弘仁山水册页
除此之外,文人阶层的势力也是造成了文人画压过了行家画的重要原因。在中国,各种艺术朝向文学转换,都跟文人阶层力量的扩张有关。文人看不起画工。唐朝大画家如阎立本,都还告诫子弟将来不准学画。这足证古人并不认可专业画家,因为一旦专业就不通达,所谓“君子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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