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5期A || 冯积歧:坚守自己的艺术美学观 ——读东篱的长篇小说《香》/轩诚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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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冯积歧
诵读:梁轩诚
关于东篱的《香》,一些作家评论家已经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褒扬,这些评论文章选取了不同的角度和切入点,对这部长篇进行了理性的分析,拿出了观点。我读过《香》之后,第一个感觉是,东篱是一个能坚守自己的艺术美学观的作家。苛刻地说,当今大陆中国的文学界,并非是所有作家能够坚守自己的艺术美学观,也可以这样说,一些作家就没有属于自己的艺术美学观,也不知道艺术美学观是何物。也有一些十分聪明的作家,他们的艺术美学观用两个字就可以概括:功利。写什么,怎么写,能博得喝彩和奖励,就是他们的下笔之处。有什么样的艺术美学观,就有什么样的作品,这是很简单的论题。能否坚守自己的艺术美学观,是考量一个作家是否有独到的艺术追求和艺术远见的标准。
从东篱的《香》中可以读出,东篱写这部小说,不是为什么、为什么的,和“服务”于什么的要求相去甚远,所以,假如简单地用意识形态去解读《香》,那是一种误读,而用简单的性心理学解读,也是一种主流意识形态,也是认知上和美学上的一条歧路。因此,要理解东篱的这部小说,只能以人性的角度去切入。我觉得,东篱的艺术美学观最核心的内容是:揭示人性,发现人性中最隐秘的部分,发现人性中其他作家还未发现的部分,这是一种很高的艺术追求,也是很艰难的艺术追求。
我们很失望地看到,当下的许多文学批评是脱离了文学批评标准的批评,是由文学学霸和掌握话语权的某些人随口说出来的权力批评,是竞技场上的裁判式的批评。我觉得,美国批评家布鲁姆提出的评价艺术作品的三条标准是适合于任何小说和小说家的。一,作品是否有独特的认知能力;二,作品是否有一定的美学力量,主要是指艺术之美;三,作品是否充满着智慧。我觉得,这个认知,主要是指对社会、历史、人生、人性的认知。
就《香》这个题材来说,是十分普遍、十分广泛,有许多作家都涉猎过的题材。在这样的题材中翻出新花样来,就必须有独特的认知能力。而《香》对人性的认知,其显著特点是赤裸裸的,东篱用一支笔把人性中那些隐秘的地方,可以说是谁也不愿意说出来的地方,十分勇敢地挑破了,呈现出了血淋淋的状态。东篱深谙文学之三昧:文学不是写好人好事的,不是用来歌颂什么的,杜甫、李白留下来的不是颂圣的诗篇,而是揭示内心郁闷和劳动人民苦难的作品。东篱小说的认知在于:毫不留情地、自虐式地揭示了人性的缺陷,这些人性缺陷和人应该具有的崇高的道德品质相去甚远,因此说,东篱其实是在高扬一种道德旗帜。“香”和她的姑姑身上固然闪烁着人性之美,固然几次陷入了生活的泥淖,但她们的人性缺陷就深藏在她们的日常生活中,性爱情趣中,以至性行为中。这些人性缺陷,不只体现在“香”和她的姑姑身上,出场的每个人,包括三任父亲,瘦高个子,赵熊、赵虎、学校的校长、教师、企业的工人、农民、医生、护士等人物,他们都不健全。这些有缺陷的人物构成了一个时代氛围,我们就处在这样一个缺少理解、缺少善良、缺少爱的时代中。东篱的正直还在于,她作为有良知的作家,不粉饰,不涂脂抹粉,而是用有些粗鄙的语言写出了这个粗鄙的时代的痛点。对此,东篱痛心疾首,无可奈何。就像《金瓶梅》一样,看似章章淫荡,处处污秽,可是,有头脑的读者无妨想一想,西门庆们的生活已经如此腐烂,那个时代能存留多久。
布鲁姆说的美学还有一点是指文体之美,包括作品的结构、时空、切入点、句式,叙述角度等等。《香》是用人物“香”的角度进行叙述的,这种有“我”的角度讲述他者故事的切入点,其难度在于:一,容易将作者本人和小说人物混为一体。二,很难进入其他人物的心中,无法对其他人物进行心理剖析。在世界文学上,这样的作品多如牛毛,而讲述的最好的就是美国文学大师的名作《了不起的盖茨比》。这部作品也是用等一人称来讲述盖茨比的故事的。菲茨杰拉德,用第一人称将盖茨比的故事讲述得非常好。而《香》在这两点上做得还是比较得体的。不足之处,就是对人物内心世界揭示不够,这和东篱这样的切入点的局限有关。在时空处理上,东篱能够做到跳跃、转换的自如,但穿插少,有些地方有平铺直叙之嫌,影响了美感。东篱的《香》还是有智慧的。这种智慧充分体现在她的叙述节奏、叙述方法、叙述语言上。尤其她那些人物的看似粗鄙的言词,看似却不是,其实是一种智慧——因为那样的叙述更符合人物性格,更符合这个粗俗、十分功利的时代特征。
由此,我说,东篱是一个坦诚的作家,真诚的作家,也是一个不合时宜的,有自己想法的作家。她再能走多远,完全在于自己的坚守和追求。
2017年12月6日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