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皇后”张织云:抛弃初恋,扑向富商怀抱,最终落魄死在香港
作为中国电影史上的第一位“电影皇后”,默片时代的“悲剧圣手”,张织云和受现代读者喜爱的同一时代的阮玲玉、胡蝶等民国女明星不同,后两位的传记故事俯拾即是,而张织云的故事则早已被历史烟云淹没,没有众口流传。
或许她的故事缺少令人低徊的味道,美不成一首清新脱俗的小诗;也不够传奇,不过四年功夫,就从炙手可热的一代艳星跌落成芸芸众生,中间想过逆袭,然而幸运女神早已离她而去。
她最终没能从淤泥厚积的河底溅起晶莹水花。或者说,她本就是一个普通女孩,寂寞地活着是她的宿命。
张织云,一九零四年生于广东,原名张阿善。父母早亡,由养母带大。养母家境艰难,张织云勉强去了几年学堂就不去了。
一九二四年,张织云在报上看到“大中华影片公司”招聘演员的广告,就向公司设置的申报馆信箱投了照片。原本是一件很悬的事。因为看到广告并投照片的有上万名女孩,大家都怀揣着明星梦,想借此为命运找一个出口。
不过,信箱里的照片意外失窃让张织云获得发起人的高度关注。
事情是这样的,有记者提前打开信箱,拿走一部分他认为漂亮的,公司得知消息后和这名记者交涉,记者最终交出十张,其中就包括张织云的照片。
因为失而复得,所以发起人再看张织云时不自觉加了一层滤镜,又察觉这场风波为张织云送上了“话题流量”,这是绝好的宣传机会,于是发起人决定启用张织云饰演电影女主角。这真是极其幸运,因为就算胡蝶,也是从配角慢慢积累起名气来的。
就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孩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在电影圈崭露头角的女明星。张织云性格好,肯学习,公司愿意捧她。
后来她又接连获得“明星公司”和“民新公司”的电影资源,主演的影片也都获得巨大成功。尤其在《冰清玉洁》中,她饰演的女主,天真活泼又命运凄惨,正是鲁迅先生“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的具象化,被誉为“悲剧圣手”。
一九二六年,张织云从影两年。她又赶上了一个好机会,上海新世界游乐场推选“电影皇后”,张织云参加了票选,第一轮获得第一名的好成绩,第二轮的票选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取消,这样张织云就晋升为中国第一位“电影皇后”。
然而这也是张织云悲剧的开始。最早发掘张织云潜力的是“大中华影片公司”的发起人之一卜万苍。
卜万苍摄影师出身,后转型为导演,本人风度翩翩,才华横溢,他爱上了自己镜头下的女主角,女主角也爱上了导演。志同道合,人间最美神仙伴侣,这是戏里戏外最迷人的爱情故事之一。
然而,随着张织云日益走红,社交圈子越来越高,卜万苍的力量显得渺小起来。两人开始吵架,以致决裂。离开伯乐兼爱人,或许这是张织云一生当中做的最错误的决定之一。
张织云和卜万苍的爱情,正是阮玲玉经历过两个错误男人后最想遇到的爱情,彼此懂得,互相取暖,绚烂之后归于平淡。
但对此时的张织云来说,她不懂这是上天赐予她的珍贵礼物。当然这样的结局也有张织云养母的推波助澜。张织云养母,一心希望她离开卜万苍,跟唐季珊过富人生活。
唐季珊是个什么男人,我们在“阮玲玉”篇里已经说过了。(点击链接可以阅读:阮玲玉:为什么她那么不普通,却那么不自信?)
自从和唐季珊同居后,张织云就以为找到了人生港湾,吸烟、喝酒、逛商场,全身心地享受生活。抛弃电影事业、抛开女性该有的自立能力,是张织云做的第二个错误决定。
唐季珊之所以走近她,除了贪恋她的美貌和年轻有朝气之外,主要还是看中了她的名气,先带她前往美国,企图利用张织云“电影皇后”的名头在美国电影圈里赚上一笔,但美国观众并不买张织云的账;后又企图让张织云帮他销售茶叶,但明星迭代太快,彼时的张织云已经“带不动货”了。
张织云渐渐失去了她的魅力,或者说,渐渐没了利用的价值。
或许察觉到了前途的暗淡,她让唐季珊写了张契约:如果唐季珊抛弃了张织云,要赔偿张织云二十万。
结果,同居时,张织云手中那张凭证,被唐季珊耍手段暗中销毁了。
天上接连掉馅饼,然而年轻的张织云昏了头,最终爱情、事业都离她而去。一九三三年,著名导演张石川,听说了她的遭遇,想帮她一把,也为唤起女性独立意识,邀请张织云拍摄了以她的故事为蓝本的《失恋》。
此时的张织云也认识到,要做一个时代新女性,必须得拼事业,否则,就像一片风中的树叶,无依无靠,除了坠落,没有其他出路。
只是愿望归愿望,市场再没给她机会。张织云国语不好,又已过气,《失恋》票房惨淡。一九三五年,她参演的《新桃花扇》反响平平。而此时,她的积蓄已花光。
据说,张织云曾在京津等地做了一段时间的“神女”。被小报记者发现,曝光后,张织云无地自容移居香港。一九五三年,她又参演一部电影,依旧没水花,从此彻底退出了电影圈。
个人生活上,她结婚后又离婚,加之战争给个人生活带来的动荡,张织云朝沦落到靠乞讨为生的地步。
近二十年的乞讨生活,不知道会怎样的改变张织云的心境。据她身边的人回忆,晚年,她对生活的认知和见解达到了很高的境地。
上世纪七十年代一个冬日的早晨,人们发现一个老太太死在香港街头。大家只知她叫阿善。
相对于张织云的奢靡的影后生涯,人生终点处的张织云,反而呈现出一种赤裸地站在天地间,任寒风击打血肉之躯后复归于平淡的宁静之美。
她性格还算坚韧。即便如此落魄,也不曾寻死。
阮玲玉死后,她说“余于阮之死,亦不欲有何评价,但认为中国妇女缺乏真才实学而致其悲痛耳。大概妇女因缺乏真实学问之故,意志比较薄弱,每在遭受痛苦时,易为错觉支配”。这些话不论观点上的对错,起码展示了她思考问题的角度。
她说的“中国妇女”,一定包括她自己。
所谓“真实学问”,大约是对抗人生风雨的武器;“意志薄弱”,是她找到的问题症结。
她从自身的经历中,看到了中国妇女的普遍命运,这种认识或许帮她找到了生命中虚空里的圆舞曲,她心里的痛苦得以疏通、看淡,从而意志强韧地活在人间。
这是她,一个本来就普通的女孩和世界、和自己和解的方式。
对她来说,生命轻如柳絮,时而飞上青天,时而陷入沼泽。面对不能自主的命运,她做的最对的是:放弃渺小自我的挣扎,承认自我的卑微轻贱,接纳着大风到来又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