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62 我的母亲
常听母亲給我讲,她的父亲去世得很早,她都不知道父亲长什么样?多高多瘦?还是个胖子?
她们兄妹三人从小和外婆相依为命。上面是个哥哥和姐姐。
姐姐是异像人,除正常的脸蛋,体形外,她背上长了个似头非头的骨肉扁形体爬在背上。好象是后脑勺,上面长滿了头发。
她的那个头发长的比正常的头上的头发还长的密而快。外婆就当那是个正常的头,每天給她梳理。
不知什么原因,那个命薄的姐姐十几岁得了一场暴病身亡。
外婆为了养活三个儿女,除给附近的乡亲孕妇生孩子时接生外,平时在路边卖凉皮为生。
外婆接生不收取一点费用。因为她有这个手艺,就当帮忙而乙。有些人心不过意,送点物品作为感谢。
母亲的哥哥还沒长大成人,十几岁就被抓去当壯丁入伍。
外婆去世前,经人介绍和父亲成婚。
母亲的性格很内向,不知是孩子多,家务忙,还是要打理诊所事宜。母亲沒有时间和别人聊天。就是在家里也很少言语。
母亲如果不是实行计划生育,她会生很多儿女。在她生育高峰时,国家第一次实行计划生育,她不想再生,正好没办法节育。借着政府号召做了绝育手术。那年她三十五岁。己是七个孩子的母亲。
母亲长得浓眉大眼,虽然言语很少,但她很聪明。好多技术性的活,她无师自通。比如帮父亲打理诊所,取药,打針,包扎外伤,岀外接生。她沒有上过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
母亲说,那时农村妇女生孩子,大都不花銭请接生婆接生。像家禽家蓄那样,一切顺其自然。那才是最原始的自然分挽。
但凡要请母亲接生的人家,大多是难产或异常现象。
母亲说:她遇到过很多难产和生怪胎现象。比如有人生岀来的像青蛙,有葡萄胎的。还有像长蛇一样的怪胎。
母亲说,只所以经常岀现怪胎。她分析是:那时的妇女来月经,都是用破布垫着。用完后不能仍,因为缺衣少布。然后拿到水渠去洗,水渠里常有青蛙,水蛇等水生动物,老鼠也很多。大概这些动物的精子撒落在使用的月经布上,因为是重复使用。而形成了怪胎。现在人的卫生意式很强,有专用的卫生巾,用完后立即仍掉。所以怪胎很少。
母亲的分析虽然没有科学验证,我觉得很有道理。
每次我们生病,如果是父亲给我们打针会很疼,有时还会痛几日。同样的药,同样的剂量,如果母亲给打針一点也不痛。
母亲虽然孩子多,每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
为了工作,母亲只能把不到半岁的二妹奶岀去,那时街上没有卖奶制品的,家是租了个很小的屋,无法请喂奶保姆,只能在外边找人当奶妈抚养。
城里人很讲究,大部分都有工作和生意可做,没有人愿意给别人家的孩子当奶妈。几经周折,在离家很远很远的西郊农村找到了一位合适的奶妈。
但是,己经在西安第四人民医院正式上了一段时间班的母亲辞职了。因为二妹吃奶妈的奶很费事。要奶妈提前把窗户挡严,把屋子搞黑,奶妈穿上和戴上和母亲相似的衣服和帽子,才能在啼哭中吃一点奶妈的奶。母亲心想,如果她不在身边,奶妈家里的人不会受那么多麻烦照顾到二妹的情绪,二妹会哭得多惨。为了二妹不再啼哭,她连想都沒想就辞去了很难得到的拿手工作。不是为了二妹,母亲应该是响垱珰的国家职工。正儿巴经的人民医院的妇产科医生。
尽管失去了工作。家里的生活开銷很困难,但母亲为自己的行为没有过后悔和怨言。熟轻熟重。在母亲心里,儿女是最重要的。
为了添补家用,母亲一边养育我们,找了个不岀户的赚钱活计一一糊火柴盒。
为了多糊多赚一点銭,母亲每天忙忙碌碌,晚上我们都睡醒一觉了,还看到母亲在煤油灯下糊火柴盒的身影。
一九五六年,城市动员市民回乡参加农业生产。父亲积极响应。我们一家人除父亲和正在上中专的哥哥外全部迁回老家。
当时爷爷很高兴。父亲的继母和她的儿媳却恨之入骨。
爷爷无奈,分給了我们两间房屋居住。一间是牛棚,一间是原先放牛草的房间。又低又小。就这父亲的继母和她的儿媳还不愿意。和爷爷大吵大闹。她们恨不得我们一家去流浪。
这样的分法,母亲没有任何说法。但父亲的继母和她的儿媳还是不依不饶。整天无事生非的骂母亲和我们。甚至不无原因的打过母亲。
母亲从小和外婆靠卖凉皮为生。后又随父开诊所。她几十年都在城市生活。
到了农村,得下地劳动。夜晚要纺线,织布。
巨大的差距让母亲很为难,学起来也相当吃力。特别是把棉花纺成线,经历过几百天,几十道工序。对母亲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
城里人吃的粮油,每月按粮夲供应。买回来直接做熟就可以吃。
但农村不一样。分到手的是原小麦,你得拿到户外凉干。还要晴好的天气。在列日下暴晒几天,每天几十斤,上百斤的口袋压在肩上,搬岀搬入。经几天凉晒干后,放置在专用家俱里保存。吃时,然后你得將它淘洗干净,再凉晒,晒好后,找有石磨的人家自己推磨,磨成面粉。
推石磨子磨面粉,真不是母亲一个人能扛下来的活。每次需要磨面时,必须等我们放假或放学以后。有时候找不上磨盘,只能等到有闲磨盘时。每磨一次面,需要全家人上阵。少则几个小时,多则大半天。那个石磨又重又费时间。
日常的主食玉米更为复杂。
那时母亲己四十岀头。七个孩子的吃喝拉撒,洗衣做飯,做衣,做鞋袜。母亲尽管日夜操劳,也分不岀三头六臂去学那些费时只有年幼时适合学的农家活。
人常说,家不和邻欺。
母亲无缘无故被父亲的继母和她的儿媳辱骂欧打,加上她对农村妇女的织棉纺线做布一毛不拔,村上人虽然看不过眼父亲的继母和儿媳的过分行为,也看不起掘笨的母亲。
常常有人背地议论,当面指责。
母亲是个涵养很高的人。对于一切她都默默忍受,不愿意和别人爭高论低。
她也不信迷信,但她相信命运的安排。一切只有任命。再苦再累,再被自家人欺负。她能隐忍承受。
由于母亲会给产妇节生。碰到一些难产的产妇,她会前去解决搭救。
经母亲参与的产妇都母子平安。村上人对母亲寡目相看。
后来母亲自创自学,轵累了好多宝贵经验。比如怎样存土豆不发芽,怎样速成淹酸菜。
这些农村常备的生活枝巧。都是母亲从生活实践中学习,实验成功的经验。经常有村民登门求教。
母亲把有限的精力都投入养好儿女,解决生活难题之中。她创造了无数个别人认为天方夜谭的生活难题。
那个年代,农村沒有通电,冬天想吃个或买到鸡蛋尤如上天。
我家养了八只母鸡,只有在开春到夏至后才生鸡蛋。
那年冬天,我生了二儿子,大岀血,身体很差,需要急补才能恢复。家里虽然养了八只母鸡,又不是生蛋季节。多方托人都买不到一个鸡蛋。母亲虽然嘴上沒说什么,但她的心一定很疼。
沒过数日,院子里的母鸡在叫喚:各瘩各瘩瘩,我以为真的是天方夜谭了。
妈妈从鸡窝捡回一个温暖的鸡蛋。
第二天两个母鸡报喜生蛋
第三天八只母鸡爭窝生蛋,各各答,各各答八只母鸡的报喜声时起彼伏。院子里真的像春天。
每天母亲变着花样给我做鸡蛋。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生完Y头后,我的奶水只见了几面就回奶了。
女儿吃不飽,吸着我的奶头不放,疼得我鉆心,她也哭得伤心。我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斯心烈肺。
邻居听到女儿的哭声,以为是娃娃有病了。劝我趁早给孩子治病,不要把娃耽误了。
后来他们知道是缺奶,纷纷將自己家挤的羊奶送过来。女儿拧愿餓着,死活不肯吃别人送来的羊奶。后来我一尝,那羊奶是咸的。
婴儿不能吃咸。后来另外一个以贩卖猪羊为副业的村邻,將他剛买到家的羊,挤了奶送来,女儿一口气喝了一小碗。我把碗底剩下的一小口奶放到嘴边。这羊奶清香清甜。后来我就将这只羊买来。
母亲说,最少也要让女儿吃过一岁才能断奶。母亲怕冬天羊奶回断,多次嘱托我怎样喂养不让羊断奶。
按母亲嘱托的方法。果不其然、那年整个冬天羊的奶水旺盛。把女儿养的又白又胖。
冬天邻居的人到家串门,看见我们家羊的奶鼓得胀胀的。非常惊奇。
妈妈和婆婆住在一个村。婆婆每年农闲到我们家过冬。因为冬天她们家人不下地,她也沒有工分可挣。闲着吃飯不如到己过继给她姐姐家的儿子家或己岀嫁的女儿家过冬享受。
她来了以后,啥也不用干,我得好吃好喝的伺候她。有福可享,何乐而不为。她家的儿媳妇也摧她到我们家来过冬。
她白天躺在热炕上睡觉,晚上我和娃娃们才有时间上炕休息。
她不管我们愿意听不愿意听,涛声以旧,谁家猪下猪娃了,还沒等卖銭就遇上猪瘟死完了。谁家的媳妇和婆婆吵架,还打了婆婆一嘴巴……谁家娶了个媳妇,要了多少彩礼……她还是个聋子,怎么知道的那么多。
我母亲几年难得来一次我的家。她一進门就帮我干活。她不提村里人一个字。只给我讲,怎样粗粮细作,让孩子们吃飽。给我示范怎样洗大型衣物。那时连洗衣机这三个字都沒听过。家里大小衣物全是手工清洗。有技巧就很省水省力。
每次妈妈到家总有干不完的活,传授不完的生活技能。母亲恨不得把她所有的技能都传授给我,减轻我的生活负担……。
母亲做得一手好菜,尤其会把鸡鸭魚,肥肠,猪头肉烹饪得色香味美。
从不吃杂碎的丈夫,对母亲做的肥肠百吃不厌,赞不绝口。
有一次一个朋友去母亲家蹭饭,正好母亲那天包餃子。他说他吃了一次几十年来最香的餃子。
母亲一生砍坷,她从来不在我们面前诉苦。更不谈论別人。
她和我们交流的话题,永远都是怎么养孩子?怎么喂猪羊,怎么以诚待人。
母亲处理任何事都沉着冷静,那怕是生死关头,人命关天。她都一付稳如泰山的站在人生的顶峰。
举两个例子说一下。
在父母经营诊所期间,听母亲说那时才有我们兄姐三人。父母诊断我们三人肚子里有蛔虫。食欲好,只吃不胖。决定隔段时间给我们用药把虫打掉。
有一次父亲進药,听介绍,有一种日本产的打虫药效果特别好。就進了小小一瓶。按剂量服了以后,三个孩子煞时上吐下泻,不几分钟全部口吐白沫晕倒。父亲看到此情,脚直朵地,然后爬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母亲在一旁鎮靜自若,过一会儿见我们兄妺三人脸色发白,她走到父亲面前,抓起父亲的后脖子说:哭有什么用,赶快用肾上线素………急救。
多亏母亲,要么三个孩子早都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有一年,弟弟得了暴发性急性痢疾。弟弟已经处于深度昏迷,在家输液。
在换药液瓶时,突然发生停流现象。在一旁的我吓得浑身发抖。以为弟弟停止血液流动危及生命。母亲像沒有发生什么事一样,镇静自惹的调节输液管线。给药液加温,给弟弟输液的進针附近加温。大约折腾了二十分鈡,药缓缓的又滴入弟弟的血管里。我看着一天一夜沒有合眼疲惫的母亲。我心碎得不知说什么好。我佩服母亲。佩服得五体投地。
母亲很少骂我们,只要她有空闲时间,会让我们猜她说给我们的迷语巜白石灰墙无缝,里面藏个黄杏》。巜麻屋子,红帐子,里面睡个白胖子》,到今天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童年的我们,在妈妈的陪伴中,我们虽然穷,但异常幸福。
母亲因为辞掉了工作,后又迁住农村老家,所以晚年的母亲没有退休金。她含辛茹苦的把她生的七个子女养大。又帮着儿女们把子孙抚养成人。会生活的母亲离开农村投奔在陕北工作的大姐安度晚年。
八十年代,人们的健康意识薄弱,又没有多少公共埸所供人们娱乐。打牌,玩麻将在社会上流行。当了一辈子的家庭主妇的母亲与事俱進,走上牌桌,开始享乐晚年的生活。
母亲在牌桌上高风亮节,从不赖帐,从不投机取巧,深受牌友的喜爱,另外她经常输銭,所以找她
打牌的人很多。
但是母亲是个有底线的人。她从不玩大的,都是在小打小乐中安度时光而已。
晚年的母亲从不干涉参与儿女家的事。但她的心还牵挂着每个儿孙。
因为母亲在年轻时遇到了一件非常惨痛的大事,在生大姐的月子里亲人意外突然身亡。母亲为了缓解悲哀情绪抽上了烟,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她繁忙时用烟解乏,终生抽烟沒有止步。得了肺气肿。虽然后期戎了烟,已为时太晚。
在父亲去世后的十八年,也就是一九九五年春节初九,母亲离世。享年七十三岁。
听母亲说,她唯一的哥哥可能去了台湾。父亲帮她打听了一辈子也无下落。为此母亲和我们都很遗憾。
母亲七个孩子需要养育管教。她腾不出精力和时间说教。
尤其是未成年的我们,体会不到父母的不容易和艰难困苦。不但不能帮母亲,反而调皮捣蛋,常惹母亲生气为难。
母亲没有文化,只能尊祖辈传统,棍棒底下岀人材,岀孝子。
她只能一人一点记住我们犯的錯误,过很长一段时间,趁我们睡熟时掀开被子,用她藏起来的竹条一个一个狠狠抽打。
那个年代,吃不饱飯,晚上没有内衣内裤可穿,一床被子至少四个人合盖。
七个孩子加上母亲只有盖两床被子。
掀开一絲不掛的我们,一个一个说岀她所犯的错而抽打,抽一下就能留一道血红突起的血红印条。疼得只能求饒。
现在看来,母亲的教育方法很毒辣。其实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叫我们不听母亲的话,们心自问,只能责怪自己。那是母亲的无奈之举。不然怎么管教好这些娃娃。
有一次,母亲把最小的三妹抽得周身血红,抽完后,她抱着不到五岁的小妹痛苦流涕……。
那竹条打在我们身上,我们疼,母亲的心更疼。
母亲很普通平凡,但非常偉大。我们兄弟姐妹常常因为有这样一位母亲而自豪。能成为她的女儿,我很幸福。我没有一天不想唸她。
今天是之母亲节,我以此文为礼物,献给我日思梦见的母亲。愿您在天国与父亲再次相爱,轻松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