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没哭呢
昨晚看了部青春电影,貌若天仙的女主在屏幕里哭得梨花带雨,我那平日泛滥成灾的“同理心”第一次缺席,面无表情地盯着女主精致的侧脸,突然想起一句影评:“玛丽苏平凡少女对于童话爱情进行意淫的青春流水账”。
全片都是天方夜谭,不光荒诞不经,而且俗不可耐。
伴着暖黄色台灯光和耳边温柔吹拂的海风,在莫名其妙的愠怒中,我开始在键盘上敲打影评,却终于写不下去,成为一篇夭折在襁褓里的败作。
呆呆地盯着电脑屏上未写完的文字,沉入一片混沌不堪的恐慌:
喂,你怎么没哭呢?怎么可以呢?
记得以前看《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同桌的你》、《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我的少女时代》、《匆匆那年》、《小时代》……(对,Shine简直就是青春片收割机,一部也不肯漏过),看着剧里的男男女女聚散离合,我叹息,沉默,热泪盈眶。
想想自己的青春实在过于惨白啊:没有飞扬跋扈剑眉星目的霸道少年,没有站在香樟树下眉眼温柔的白衣少年,也没有那些早恋、群架、逃课、车祸、出国等等青春片里惯用的桥段,平静枯燥得只有白花花的试卷、家校往返的小路和夏日里此起彼伏的知了声。
我从整日埋头看书、做题、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孩,延续着大部分同龄人成长的轨迹,终于粗糙又慌乱地长成了大人。
所以我想,某种程度上而言,可能青春片的主要受众,大多是如我一样在青春里乖乖成长平静如镜的年轻人,既然那么多似乎本该存在于生活里的跌宕起伏与现实无缘,那就在虚拟的影视里寻找所谓的存在感吧。
巨大的聚光灯投下来,跳跃的光影开始数点你我不曾经历却惊人雷同的青春,我们和剧中人一起哭,一起笑,傻傻的代入感油然升起:呵,这哪里是别人的青春,而是“我们”的青春好吗。
但是,从昨晚开始,我懵懂地发现,关于自己,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发生变化,它的小触角伸出来,一点点勾动我的神经。
诶,我没有哭耶,而且近乎冷漠的无动于衷——这还不算诡异,更诡异甚至可怕的是,我竟然写了一大段言辞激烈的影评,我还说“青春片看多了,但还真没看过这么俗的”……
然后我慌了,开始小心翼翼地内省:怎么就从当年那个和女主一起抹眼泪的傻姑娘,变成了尖酸刻薄的批评家,怎么就不再相信这些童话故事,怎么就觉得不切实际浮夸造作了呢?
再然后,我突然就怕了。想起曾经读过的一篇文,说:“女孩子过了25岁,就不要再相信王子和公主的故事了。”我在暗夜里使劲地反思:明明还没到25啊,怎么就不信了呢。以前聊起这些可都是起劲的眉飞色舞啊,这部电影也是这么演的:王子邂逅灰姑娘,花好月圆式的结局,可我作为局外人,就是觉得满屏的可笑。
许多东西,我看着它琉璃璀璨的外表,以前会唏嘘会艳羡会赞叹,现在却会在心底嗤之以鼻:再美好又怎样?假的。然后再也不肯信了,或者说,再也不愿意自欺欺人了。
坦白说,有那么一瞬间,很害怕自己这种状态。
长久以来,我一直非常重视“信念”的力量,成长历程也告诉我,信念有时是化解一切难题的利刃;我也非常重视“童真”的力量,始终相信,哪怕一个再严肃的人,内心也有十分童真的一面,而这一面,是Ta坚强铠甲下最温柔的地方,那里有爱有温暖有美好。
一个平日严肃无比,却愿意在你面前天真得像个孩子的人,必定是放下了所有防备,无所顾忌地信任你。
但是,在发现自己看青春片不再流泪后,不禁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丢失了一些信念和童真。
我相信,有些东西之所以存在,仅仅是因为你相信。——如此说来,我要失去一切东西了么?
这种虚构的丧失感让我很难受,暗夜里,我盯着电脑,双眼发涩。
忍不住跟一个见解独到的朋友留言,我说我怕我在所谓的“变得现实”和“变得成熟”之间摇摆不定。或许,前者并非坏事,但就是觉得扎眼。
他回:
一个人是要相信美好的,但是所有的美好都有土壤,这些土壤是不美好甚至痛苦的。文化作品把生活中的点滴抽象出来放大,来感染人类,这就是他们本来的样子。可我们终究是要根植于生活里面的。生活是有不同于理想和文学作品的逻辑路线的,有他自己的轨迹。之所以跟着哭是忘了这些抽象出来的情感背后,有多少看不见的土壤。但是不相信绝对不算失望,我相信是更好的把生活揣在怀里了。揣在怀里的感觉特别美好,就是知道了所有的不易,知道所有的无奈,但是始终相信生活是有闪光点的,也比那些跟着哭的人能更好的抓住这些闪光点。
他又回:
终于释怀。
把这两段话原封不动地分享给各位,是希望大家也能有所收获。想说的话有许多,终于全都浓缩在这句里:
我不是一个纯粹的人。
其实,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这句话,就像我不知怎么解释那句“My life is so much more than interesting inside my head”一样。
而今的我,慢慢长大,偶尔还是会翻翻童话,却渐渐学着把现实和童话分隔开来。是的,童话很美好,但它只能是童话,永远都只能是童话。
至于现实呢,也很美好。只是美好得很真实,而这才是意义所在。
我一直寻觅的“存在感”,青春片并不能给,它只会勉强打一剂鸡汤或者兴奋剂,生活的洪流,依然席卷而来。而那些虚构的存在感,从来都不是真的,真实的存在感,是我稳稳走过的那些时光,不可复制,不可演绎,不可重来。
愿你信或不信,都不沉溺;爱或不爱,都不过火;在数不清的失去和得到里,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女子或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