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话

20200912 摄于深圳福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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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三点多,坐在福田的披萨店,玻璃窗外下起瓢泼大雨。雨点像鸡蛋重重地砸在地面,蛋白飞溅。
我们一行七人,本科时因共同的宗教信仰,相识于中大珠海校区,在分别多年以后,相聚于深圳福田。
“人生啊,就是想不到。”说这句的时候,外面的雨“哗啦啦”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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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了好多好多,从教育到经济,再到人生的种种。
好多次抚掌大笑,深深迷恋这种思想的迸溅与碰撞。
自然聊到脚下的土地,小师弟笑,说“深圳这些年变化太大了,我有时站在奶奶家往后海看,就觉得贼不真实。小时候啊,人才公园就是一片海,怎么就变成一座公园了呢。”
我们佯装嗔怒,骂骂咧咧地打断他,“行了行了,知道你家后海有房,哦,好几套房。”
他不好意思地挠头,吐吐舌头,回,“啊呀,就是不太喜欢深圳的快节奏啦,尽管在这里出生长大,但还是想出去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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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时我妈常跟我说,随便努努力考个深大算了,毕业了再考个公务员五点下班回家喝喝茶就行,可是我不,还是想折腾下。”
于是他“随便努努力”就去了中大,本科参加各种交换活动:去联合国大会发表演讲,跑去西班牙呆了三个月,去伦敦开会,世界各地各种折腾。家里明明两个工厂各种收租,但在国外只住青旅。刚毕业,又申请到了全额奖学金,即将去欧洲读硕士。
后生可畏。人与人的差距可以大到何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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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的优秀在哪里吗?在于你明明有那么多退路,却还是毅然决然大步向前。”我舀了勺沙拉,淡淡说道。
“也不是说退路吧,家是给我兜底的地方,挺感恩的。话说师姐你怎么不声不响来了深圳啊?”
“因为我就没有退路哇。”
“哈哈,你也不是没有退路好吧,长沙的名校那么多,房价又低,你回家的肯定没这么辛苦。所以为什么就在深圳呢?”一旁一直沉默的师姐突然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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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过去一直自诩身后空无一人且没有退路,所以攒着劲儿往前跑,跑到珠三角了,真没想过再回去。
可是我师姐却一针见血,也不是没有退路好吧——只是这条退路,一直不在我的选择范围之内。也许过两年,或者过几年,就是沧海桑田。
“恐怕也只是不甘心吧。”她又淡淡一笑,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我又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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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虚无,很多时候都在忙忙碌碌的生活琐屑里扑腾出来,撕扯我的心。
这种感觉,在来深圳的一年,更加清晰。人不就是在世寄居短暂几十载的旅人么,好好活着,认真感恩就是,还真没必要那么较真。
“不是说广州最能给你归属感吗?”师兄接着问。
“没有啊哈哈。”我赶忙回,“这两年最大的感触就是,真的没有什么不可替代,城市,不过是个承载记忆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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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时间好奇妙,不知不觉就卷走好多的难舍难分。无所谓,哪里都无所谓,可能就是趁着年轻时,拼命揪着一个“不甘心”。
“深圳的小学毛入学率,居全国前列,也就是说,未来起码六年,越来越多的人,不断拥堵到这里,真的搞不懂,房价愣是吓不退这些勇士。其实对于我们这些深二代来说,小时候的记忆,都被拆了翻新了重建了,我们才是没有归属感的人。”小师弟黯然道,我们又笑他家房子太多,甜蜜的烦恼。
“啊呀,我就不喜欢深圳人多,以后想去一座小城市呆着,不回来了。”他又“哈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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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是钟书先生的《围城》,“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啊。
“你还年轻,也许过两年想法就变了,人生在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压力和重心。”我说。
“不会的,我想去外面看看。”他拧起颈项,眼里满是二十出头的少年英气,那个瞬间,我突然觉得莫名的熟悉,好像看到刚毕业时的自己,固执地说要在广州就是我的不二选择。
时光的隧道里,奔三的我们,都在一天天老去。那些眼里闪烁星星的少年气,被生活的鸡零狗碎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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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你还年轻,想法是会变的,人也是。”我端起杯子,呡了一口柠檬水,微笑道。
“对对对,不要被一座城市限制住。”他又目光如炬地接话。
我没再说话。玻璃窗外,雨继续下,披萨店里,温柔的旋律在空中飞,吧台壁炉里的炭火,“噼里啪啦”地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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