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个故事——近来总是黄昏雨
近来总是黄昏雨,傍晚时分,我说天怎么那么快就黑了呢!
当我从过道里望过去,看见花园的地面都已经湿了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于是赶快穿衣穿鞋,拿伞出门。
在这个卢塞纳的郊外,晴天下雨是一件常有的事情,我撑开伞,发现伞皱巴巴的,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蚊子驻扎在这里,盘踞在伞骨的狭窄空间里繁殖。看到上面写着几个中文字,才记得这是出国前妈妈给我带出来,而我一直没有用过,当然现在也不用,我不喜欢打伞。
走在学校外,扑面而来的空气带着泥土的香气,真的很好闻。闭上眼睛就能听见雨水滴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也能感受到篱笆旁边的花朵在风里慢慢向我招手时的曼妙地生命力。
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好。
这时虽然雨还不大,但暮色已然压得深了,太阳毕竟再也无法抬头。
我要走一段路程,去街边常去的餐馆吃点东西,每次只点一个菜也不换口味,后来我只要坐在那里,老板娘就知道我要吃什么,还顺送一碗热汤。有时看我汗流浃背的过来,会多加点的饭菜,价钱还是一样。外面的雨渐渐淅沥起来,不但有些水滴落进来,风也吹起来了,把篷布吹得啪啪响,但这似乎没有影响我吃饭的心情,老板娘坐在我对面,怀里抱着孩子,跟我聊天问好,给我递一碗肉汤过来。因为我总是在这里吃饭,就算没有零钱付账也没有关系。我说没有多久就要回中国去了,不能吃到老板娘做的菜了。老板娘哄了哄孩子,回过神来说,真的啊,我们会常想念你的。
我把钱放在桌子上,起身拿一个塑料袋,把吃剩下的骨头打包。这时老板娘说,给你的猫带食物吗?我微微笑了一下。接着走在雨里。
风斜吹着,没有打伞,我的裤腿已经稍微有些发潮了。我穿着一件连帽卫衣,酒红色的,在夜色里同车灯融为一体。我戴上帽子,我并不着急回家,决定在雨里再走走,向着前方的便利店。
现在,没有了遛狗的老人,也没有喧闹的孩子,就我一个人在这条可以走到海湾的路上。车不断停下,急促的刹车声溅起水花,我摆摆手。铁轨一旁的贫民窟幽幽暗暗,孩子的笑声从那里传来,街头摇滚和吉他声此刻也显得般配。我伫立在铁路边,新的火车站还在建设中,停放的钢筋建材在雨里沏着光。一瞬间我的眼角被雨水摸爬进去,流下酸楚的泪来。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们站在车轨的两旁,列车从我们中间呼啸而过,硬生生地把我们分隔成两个世界。我呆滞地看着列车,希望能透过它看到你的身影。可直到列车消失在视野的尽头,我也没有再看见你。
教堂的颂钟开始响起,缭绕在卢塞纳的上空,我突然有了信徒般地虔诚,心里默念着“阿尔尼亚,阿尔尼亚,不要让我们……”。一片叶子缓缓掉落,车潮已过,来来往往的人们将我淹没,而时间并没有放慢它的脚步。
我总算到了便利店,橱窗里透过的冷气,使得我承受不住打了个寒颤。只是轻轻呵着一口气,玻璃窗就模糊得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就连夜色都很朦胧。我的心忽觉穷困潦倒,在这样一个下雨的夜晚。
这样的感觉是如此的新鲜、清凉和真实。
就连鞋湿透了,也是美好的感觉,不禁讶然一笑。只顾着行走的人们,是从不在意脚下的泥泞的。可此刻我很心疼这双鞋,它曾经是我买不起的价格,但我一旦拥有,它的价值也就不在了。
难怪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有好多美好的东西,都是不要钱的。
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刻意培养高雅的情趣。早起。喝茶。读书。弹琴。焚香。望月。散步。荡舟。养鱼。赏雪。听泉。养花。远眺。做这些简简单单的事情,就能收获到真真实实的快乐。
小时候,仰望彩虹,掐一片树叶卷在嘴里吹,抓一只蜜蜂,吹散一棵蒲公英,也是很快乐的事!
人生的大欢喜,都不是用金钱换来的。
只要细细品味,粗茶淡饭也有滋有味。
一个人,心里杂念少,就会容易快乐。
一个人欲望少一点,就会自由,无拘无束。
只有我,哀而不伤,延绵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