崞县风情录|任晋渝: ​​1993年的录音带

1993年的录音带

任晋渝

那时，街上还流行录音机，我跟小牛说，给我录盘你的歌吧，不管什么。她很喜欢唱的。像《兰花草》《冬季到台北来看雨》都唱，声音像极了孟庭苇。她有个小随身听，经常戴着耳机听，听着听着，便旁若无人地唱起来。她唱的时候，我会静静坐一旁，或陪着她走一段，想那歌，想她。

我们有时会走到校园的桦林里去，那边似乎很少有人走动，秋天，树叶落了一地。我们走在那湿湿的土上，偶尔有风吹过，把她额前的刘海刮下来。然后，我便看到她睐着眼，把刘海很下意识地撩到一边。“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一朵雨做的云，云在风里伤透了心，不知又将吹向那儿去……”那时，我能看到她的眼镜后面，有许多茫然。

当时，学校经常有各种各样的文艺汇演。起初，我和小牛都会去报名，她唱歌，我跳舞。有回她唱胡适的《兰花草》，我在后台准备独舞，她在台上唱，“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虽然一个台上，一个台下，但我们离得很近，我能听出她歌声中的懒散，那时，她唱那个“小园”，我总以为是在唱校园，然后呢，就觉得，这歌其实一点也不好，像在说我们的日后。那是她最后一次登台。下台后，她并没看我跳舞，自顾自回宿舍了。回头跟我说，看不懂，像鬼抽筋。

小牛其实是不喜欢爵士。我跳的是柔姿，放的是《猛士的士高》和《荷东》。《荷东》里有许多旋律，后来，迪厅里经常能听到，像张蔷，《月光下的小姑娘》，“亲爱的小妹妹，不要不要哭泣，你的家在哪里，我要带你带你回去……”这歌里唱的，其实也是我和小牛的事。有回，小牛同窗舍的女生突然找到我，问，你怎么不带小牛回去呢？她很想看看你的家呢。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真的怦怦跳，我怎么不想带小牛回去呢，可我们是没结果的。但当我跟小牛说要带她回去时，她却快乐极了。我们在家待了三天。我带她去看了班村的奶奶，看了老同学城郊的大棚，看了街上人跳舞。

那时的县城街上，已经开始流行交谊舞。小牛对交谊舞还是感兴趣的。学校的体育老师是个老老头，他和他爱人是省国标舞协会的，他每次给我们上课，都会带着她爱人给我们示范，华尔兹、吉特巴、探戈。然后，让我们捉对跳。小牛一下子就跑来抓住我，说，我的同桌，只能跟我跳。从那以后，只要音乐响起来，我的世界便只有她了。

在县城的那夜，我们跳了一曲又一曲，直到曲终人散。

我是在毕业后收到她的磁带的。可是，只听了一回。里边有许多歌，但我只记得《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别在异乡哭泣……轻轻回来不吵醒往事，就当我从来不曾远离……”直到许多年后，每次只要听到这首歌，心就会难受得厉害。

许多年后，我已不再有小牛的消息。和朋友在网上办了一个论坛，放些我写的东西上去，还有歌，里边就有《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有天，有个太原的QQ注册了论坛，我留意到她看了我那些文字，又跑去听歌。之后，这个号突然要加我。我加上了，然后，对方发来一句，知道我是谁吗？我说，知道。

冥冥中，有人在唱，冬季到台北来看雨，也许会遇见你……

关  于  作  者

About the Author

任晋渝，山西原平人。太原中华文化促进会常务副秘书长，山西省信用企业协会副秘书长，山西省作协会员。作品主要涉及新闻、通讯、评论、随笔、小说、诗歌、散文、报告文学、传记、专题片、微电影、动漫、布展活动策划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