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幸福的男人
幸福的男人
张亚凌
我眼前坐着的这个男人,似乎他面部只有一种表情——笑。要么跟别人说笑时响亮的开怀大笑,要么独自瞅着个方向抿嘴微笑,即使没笑,你也可以从他脸上看见荡漾着笑的小涟漪。好像他整个人在所有的时间里都被浸泡在幸福里,不,不,好像他的心就是个蜜罐,满满的,还不时地冒着幸福的泡泡儿。
他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做个“民办教师”。见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解释道,四十多年前,我们那个小旮旯,我所能看到的最阔气的人就是老师们,听大人们说他们是“民办老师”,我就以为民办教师就是最好的教师,在小学三年级的作文中写下了“我的理想是像我的老师一样做个民办老师”。他又说,你可别笑,这个理想一度支撑着我很努力地学习,最后考上师范学校。我的理想超标实现——成了“公办教师”。
分配在乡下教书,每周上一次县城,骑自行车,来回快六十里,谁让咱比较喜欢写东西,得跑县城的一些书店、书报亭,买自己满意的书报杂志。
那时,我就想,要是能调进城里教书多好,天天可以逛书店进书报亭。我当然知道,那是白日做梦,咱没关系没门路的,咋可能调进别人挤破头的城里?好好教书就是了,好在有文学这点爱好,也不寂寞。
没想到,一次赛教,我表现得很不错,就有人问我想进城不。求之不得啊,就进了。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白日梦真的在青天白日里实现了。一家三口住在单位分的十五平方的小房子,还快乐得像住进了金銮殿。
那时偶尔也想,啥时买一套自己的房子,多好。可又一想,老家就是几十里外,又不是异地他乡,退休回老家就行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该知足了,好好工作才是最重要的,也对得起人家把咱当千里马一样调进城里。
你看,我现在,不也有房有车了?连老人也接进城了……
他靠窗坐着,阳光倾泻在脸上,暖暖地。他说出的话被阳光暖和了后在房子里弥散开来,每个字在我听着,都暖和而舒服。又或许是他幸福着,说出的每一个字便都是温润的——从每一个字里都能听到他对生活的疼惜。
他是个很实在的男人,目标具体而实在,接近一个小目标就浸泡在幸福里。他是个睿智的男人,他不会为自己制定高远的目标让自己疲惫不堪,于是就有了一个又一个幸福的加油站。他是个可以传播幸福的男人,可以让你日渐麻木的心真切地感受到幸福。
那个冬日的午后,暖暖的阳光透过窗子传播着自己的善意。那一刻,最适合想温暖的事说温暖的话。而我,恰恰遇见了个浑身洋溢着幸福的男人,何其幸运。
幸福其实很低调,知足简单相伴左右,让满腹心机相形见绌。或者,简单而知足的人更容易拥抱幸福。就像,我对面的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