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八十岁的父母同住,你觉得是幸福还是累赘?
适应2天后,就觉得日子很难熬,这一天过得太慢,度日如年那种。然后,好像一天的时间都用来做饭了,这顿刚喂完,收拾好,又到饭点了。
不敢出门,出去买菜的功夫,都担心老人会不会摔着,或者出什么意外。
2020年元月份,我90岁的姥姥轮到我家,要住4个月。我妈姊妹5个,小舅舅早就过世了,二舅妈有病,没法照顾,姥姥只在我大舅和我姨,我家轮着住。
起初,我特看不惯我大舅妈,因为每次去看姥姥,她老人家都会泪水涟涟,哭着说,活够了,还说我大舅妈嫌她脏。
她胳膊腿都老化了,走不动道,走几步就会摔胶,只好戴着纸尿裤卧躺在床上,屁股上都是青紫的瘢痕,骨头硬得硌手,老皮松得一拈老高,掀开被窝,尿臊味儿,屎臭味儿刺鼻。
我也亲眼看到姥姥戴的纸尿裤屎尿都流到床上了,大舅妈才舍得换一回,勤俭节约的也太过分了点。
我没少在我妈面前,说我大舅妈最毒妇人心,早晚有报应。
我和姥姥感情很深。小的时候,爸妈工作忙,我跟着姥姥长到快上小学,才回到爸妈身边,周末寒暑假,也都是在姥姥眼前过的。
记忆中,姥姥给我扎小辫,做好看的花布衫,做灯芯绒的棉布鞋,让我度过了幼年童年的美好时光,那时候,阳光灿烂,每一天的日子都是金色的。
而她现在,大多数时间都躺在床上,等着有人侍候她吃喝拉撒。
我放假回家,看见姥姥,特别高兴。闻着姥姥身上的异味,就准备先给她洗个热水澡,让她舒服舒服。
卫生间的大澡盆子里注满了热水,浴霸打开,屋里热乎乎地。
姥姥坐在热气氤氲的盆子里,高兴地拍打着水面,笑了。
热水浸润后,搓了一盆子的灰泥,头发打了两遍洗发露才起沫,我给姥姥洗着洗着,眼窝发酸,汗和泪糊了一脸。
洗清爽了的姥姥,穿上宽大的珊瑚绒睡衣,像个瘦小的孩子。
我架着姥姥的胳膊在屋里蹒跚地走路,她的腿好像不听使,直打弯,身子也直往下出溜。
还没在屋里走过一个来回,姥姥就气喘吁吁,我也累得出了一身汗,就给她戴上了纸尿裤,在床上躺下。
晚上,我躺在姥姥旁边,一晚上没睡着,睡梦里她都在轻哼着叫疼,浑身疼,骨头疼,又喊着是不是窗户没关严,有风直往骨头缝里钻。
我守在姥姥床边,握着她的手,喂她吃饭,喂她喝水,隔三个小时,给她换一次纸尿裤。
也听她絮叨着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念叨二舅,二舅妈,二表哥,哭一阵笑一阵。
我下决心一定要照顾好姥姥,让她过一个有尊严,有人照顾的晚年。
但还是出了纰漏。姥姥要大便,我搀着她坐在马桶上,刚回转身接个电话,姥姥自己扶着马桶盖子要站起来,踉跄着,没站稳,脑门就磕在了对面的墙上。
我听见“咚”的一声,跑将过来,就看见姥姥闭着眼睛靠墙歪坐在地上,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包,淡黄色的稀屎顺着裤腿往下流。
妈妈帮我给姥姥擦洗了身子,换了干净的棉裤,戴上了纸尿裤,在床上躺好,盖好被子。
闻着房间里挥之不去的尿臊味,屎臭味,我抓着头发一阵反胃,跑到卫生间吐得两眼冒泪花。
纸尿裤三个小时就换一次,换一回就洗一回屁股,裤子两天换一次,床上铺的还有尿垫,见天换,我就纳闷了,屋子里怎么还是那么大味儿,熏得人脑仁疼。
起初,姥姥还想自己端碗吃饭,可手抖索着,一不小心一碗饭就洒在了床上。
喂她吃吧,一碗饭能喂半个小时,太急了会喝呛,喂到最后,饭也凉了,我端饭的手也快麻了。
活动量太少,胃口也不好,饭就吃得少,几天拉不下来大便,老人家嚷着肚子胀痛,胃里反酸,呃呃打着嗝,拍着胸口说闷得出不来气。
我咨询了社区医生,买了麻仁润肠丸,服侍她吃了两次,又拉稀了,纸尿裤兜不住,半天的功夫,往卫生间跑了三次。
从热被窝里进进出出,可能受了凉,到晚上,姥姥的脸有些潮红,恹恹地没一点精神。
我妈拿了体温计一测,38.5度。急忙喊我爸,背着老人家去了医院挂急诊。
可今年疫情传播,医院有规定,凡是发烧病人一律要做全面检查,一溜检查下来,就到了后半夜。住进了特护病房,至少要隔离观察一周。
然后,开了医嘱,退烧药加些营养液,要挂三瓶水。
我和爸妈也被要求测了体温,拍了肺部的片子。
三口人折腾了一夜,没眨一眼。看着熟睡中的姥姥,我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头闷坐在一旁,很是疲累。
出院后,姥姥的精神有所好转,就又在被窝里待不住了,只有我一扭转身,她就摸索着下床,扶着墙慢慢踱去卫生间入厕。
然后走不了几步,两腿打颤,难以支撑,跌倒在地。
我真的抓狂了,大声嚷嚷道:“姥姥,你就不能安份点,好好待在被窝里吗?磕了碰了,受凉了,您受罪,我们也不得安生!”
姥姥嘴一撇哭了:“我不是怕把你的床弄脏了嘛,你一姑娘家,屋里都是尿臊味,我不是怕你嫌弃吗?”
我把姥姥扶床上,安顿她躺好,自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再也忍不住呜呜哭出了声。
我妈在旁边唠叨着,你以为侍候老人那么容易啊。见天和屎尿打交道,不烦?
你还指望你舅妈站你姥姥床前笑呵呵,乐滋滋地?我也没那修为,你奶奶,我也时不时地会训她几句,她见着你姑姑,也说我给她甩脸子看。
你侍候这几天就嫌烦,这可是你亲姥姥,照顾了你好几年,亲你亲到骨子里。
你姥姥没生养你大舅妈一天,可她也没让你姥姥渴着饿着,身上也没长褥疮,夏天开空调,冬天开暖气,被窝里还塞着热水袋。
就媳妇而言,已经是好的了。
难怪孔圣人回答何为“孝”时,只说了两个字“色难”。对于久病在床的老人,要做到和颜悦色,不愠不恼,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