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毛 || 陪着母亲洗澡过年

平生第一次陪着母亲洗澡，也是最后一次陪着母亲洗澡。第二年的暑假，母亲就去了天堂。

母亲走了近十年，突然想起洗澡的事，源于老同学说起了这件事。

好久未在网上聊天，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平日都在忙碌生计。快过年了，放下工作，拾掇拾掇东西，来一次彻底的断舍离。于是，有了小空闲，有了这次轻聊。

他说，刚刚带着父亲去洗澡回来，80多岁的父亲还有些害羞呢，开始还不让他搓洗。

我甚是惊讶，想着不惑之年的老同学，拖着庞大的身躯，腆着将军肚，是怎样艰难的弯下身来，给老父亲细心揉搓身体的。

我说，为你点赞哦，尽管小事一桩，但是有多少人能够想到呢。

他回应，是的，应该做的事，就是想不到。看到一个90多岁的大爷来洗澡，身边围了四个孩子照顾着。最大的儿子也70几岁了，花白的头发。看着这个画面感觉心里暖暖的。

是的 ，此刻的我，心里依旧很温暖，好似一束阳光映照在身上，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于是，在这个岁末温暖的午后，我想起了天堂的母亲，想起了此生唯一一次为母亲洗澡的场景。

岁月是最美好的见证者，也是最无情的叛逆者。岁月之手如大浪淘沙随波逐流，总是驻留难以忘怀的念想，它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

记得也是年末，我和闺女都放寒假了，那时候是住在婆家的。

倒了一次班车才到老家，母亲看到我俩很高兴，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连说，这么大冷的天，别冻着小外甥闺女了。

在这之前，母亲一直病着，吃着药也不管用，坚持吃着。母亲说，买药太花钱了，不能浪费了。

眼见着母亲的身体日益消瘦，两颊的颧骨愈发明显了，母亲长得很高，因为瘦了，显得更是高，走起路来晃晃荡荡的，穿着的衣衫发出沙沙地响声。那一头灰白的短发，在寒风中颤颤飘舞着，七零八落的样子。

听奶奶说，母亲年轻时候长得很美。见过母亲那时候拍的照片，两条乌黑的长辫子，弯月般明亮的眼睛，微微的笑靥，一幅清雅灵动的俏模样。

岁月有恙。

我说，妈，快过年了，咱去洗洗澡，去去身上的晦气，来年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

母亲看了看我，笑了一下，也好，要过新年了，干干净净的样子好。

我们仨在一个单间浴室。

母亲自己脱衣服，她脱一件轻轻放在床边，再脱下一件衣服。母亲一直是个清爽利落的人。这也是慵懒的我学不来的。

母亲终于站在了洗浴花洒下。

看着形销骨立的母亲的样子，心底突然就感觉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怕被母亲瞧见，赶紧努力扬起嘴角。

五岁的小闺女喊了起来，妈妈，姥娘满身是折折，长得好难看啊。

我立刻“嘘”了一声，若虹，幼儿园老师怎么讲的，要懂礼貌，不能这样说老娘的。等妈妈老了，也长这样的。

母亲苦笑了一下，摸了摸闺女的头，低声说，吓着俺小外甥闺女了。

50年前，母亲也曾是一朵芳香四溢的鲜花，有着青春勃发的身体，百灵鸟般的歌喉，还有满腔追逐梦想的热情……

现在，母亲成了一抔土，她静静地躺在老家西北坡的坟茔里，默默地守望着我们。

母亲的一生，好似山谷幽兰，年少从父，年轻从夫，年老从子，从未为自己想过。但愿天堂的母亲，能够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别再委曲了自己。

若是真有上帝，祈愿他能对我的母亲好一点！

若是真有上帝，祈愿他能对天下的母亲好一点！

这个祈愿，就算是2020年的新年祝福吧。

作者：四毛，沂蒙山区乡村教师，闲暇之余，欢喜读书，笔耕不辍，在众多公众号发表文章百余篇，努力成为一个有温度，懂情趣，灵魂里有香气的女子。

致敬芳华已逝的一代中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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