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薛青峰:天津记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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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青峰
薛青峰,汉族,原籍陕西大荔县。供职宁夏理工学院,副教授。二级作家。出版《移动的故乡》等散文集。宁夏作家协会会员,石嘴山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
天津记忆(四)
陕西 薛青锋
衰老是一首不朽的歌
宁津两地同学聚首海河,更使我对生活有了敬畏感。此时,我的脑海中突然飘来了歌声。那是1976年学校在全市歌咏比赛中演唱《红军长征组歌》的歌声。张平领唱。张景山和刘艳霞担任男女朗诵。
“横断山,路难行
天如火,水似银/天如火来水似银
……”
生活里如果没有了歌声,不免单调乏味。流金岁月,歌声嘹亮,多么美好的心灵风景。现在,青春不居,记忆如铜之音,忧伤不禁袭来。生活的磨砺在每个人脸上落下了岁月的风霜,但目光里闪烁着那份少年情没有变,冰清玉洁,是瞬间的永恒,是说不尽的话题。生命就像画一个圆,走过一生,又回到原点,在生命之圆的接口,想的最多的是童心;同学相聚,念的最多的是那份纯朴,那份真城,这是天性使然。走过一生,虽说同学不同道,同学不同志,同学不同路,但是,同学相聚,看的不是这些。2020年,春天的空气在颤抖,新冠肺炎疫情改变了每个人的生命观。欢乐的时刻总要回到寂静,慢慢沉淀下来的欢乐悠远而深沉。思索欢乐的源头,这是多么有意味的事情。
“天不言而四时行,地不语而百物生。”我试图把黎明与黑夜的神秘交替陈情于时间的长河里。望着时光的背影,深感岁月不饶人,脉脉染白了双鬓。从弱冠、而立、不惑,到知天命耳顺之年,你我他都奋斗过、拼搏过、苦恼过、困惑过、彷徨过、寻找过、选择过。在命运的屋檐下,或坚守、或顺从、或抗争、或从容。退休后,怀旧的情愫日益渐深,再不想为身份、为地位、为职称、为欲望而烦忧。同学聚会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摆脱现实的种种羁绊,在过往的纯真年代里寻觅心灵的藉慰,这是我们的精神家园。
“三线”建设已成为一个历史名词,父辈们已纷纷离世,我们这些随父辈在西部生活过的后生现也步入耳顺之年。我们这代人有着独特的生命之歌。如果青春是记忆之歌,衰老就是一首不朽的歌。我老了。1960这一代人都将老去。照相,照相,留存一代人对岁月的怀念。当快门摁下去的那一瞬间,同学们在高呼“春江花月夜”。快乐的浪花拍击着每个人的心岸,同学相见是多么忘情。我想,世界上所有的聚会都具有娱乐性。因为一切娱乐都是短暂的,一切热闹都要回归心灵的寂静。“春江花月夜”,回味的意蕴岂不更像海河水一样长流。半个世纪改变了多少人生,人生发生了多少故变。大浪淘沙。同学聚会多以玩乐为主题,多为集体话语,除了回忆学生时代的快乐时光,谈得最多的就是晚年养生。为生而活着,大家似乎都在刻意回避离别以后的生命感悟和人生经历。只有个别交谈才能说些私密的话或者更深的生活体验。人过六十,注重养生,养生各有道。每个人的活法不同,但人人要长寿是相同的。安排好晚年生活,唱好黄昏颂,隆重地活着。我之所以说活着,是因为已经有同学病逝,离我们而去,实在令人唏嘘。面对生老病死,面对友情,杜甫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生命的长短,表现在人的精气神上,是心地、心态、心境、心情、心绪和心思。我琢磨这“六心”的天地境界,但至今也没有琢磨透。是“心净”活百岁,还是“心静”寿命长。现在,我想通了,心不干净,咋能安静。心里揣着小算盘,总在啪啪响,咋能安静。养身不如养心哪。人要想活岁数大,心里要干净。
心难养啊!
史铁生说:“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史铁生不堪在轮椅上度过一生,曾经两次自杀。后来,他明白了生命不是自己的,轻易放弃生命就是犯罪。他坐在轮椅上,在生与死的临界点思考生活的意义,把生命的真谛留给读者。死亡对孩子来说,是阴森森的吓人的,但对懂得追求已衰老的人来讲,是暖洋洋的辉煌的。人们只会点燃生日的蜡烛,岂不知死亡是生命的燃烧,是最亮的烛光,并且是永恒的节日。其实,一生的追求就是对衰老的回答。
“当你老了”,不再是朗诵别人的浪漫故事。缓慢转身,变为“当我老了”,成为现实的呢喃。我曾经读到一篇题为《养老,是一场弹尽粮绝的硬仗》的公号文章,作者说:“我不怕死,我怕老。”人人面临的生活处境不一样,文章表达了一种悲观恐惧的情绪。我老了,面对衰老,我宁愿永远做一名不放弃幼稚年代建立起来的理想主义者,也不愿做一位世故的老人。在这么美好的时代,60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岁月教诲人生之知行,无论修佛坐禅,读书念心经,还是锻炼身体,追求健康,任何形式的修行,都需要一颗纯真的心,心有杂念,心有污垢,不清不洁不净不纯,修什么都无用,只留下一具臭皮囊。
成长是一部老电影。在这部黑白片中有一个无知无畏的少年的镜头:少年在带头学黄帅反潮流,在学张铁生交白卷。这就是我。多年后,黄帅已经走进大学,我还在农村修理地球。1977年恢复高考,我坐在考场上,心理发慌。一个曾经交过白卷的少年,志愿报的竟然是南开大学。现在想起来,这是多么荒唐滑稽的事情。无知者必狂妄。其实,这次回津门故里,我特别想走进南开大学,在校园里转转。这里寄托着我没有实现的大学梦。1993年叶嘉莹在南开大学创立“中国文学比较研究所”,她每年都回国来南开大学讲学。哪怕来南开听一节课,也是圆了这个梦。我的性格既自卑又富于幻想。没有考上大学,又不想荒废自己,就悄然选择了写作。身经变革的时代,现在又到了怀旧的年龄,可谓是五味杂陈。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一个人不管他年轻时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只要晚年过得好,他的人生就好。回顾过往,终于明白一帆风顺只是美好的祝福。少年蹉跎不可怕,可怕的是坎坷来袭晚年,贫病交加。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被时代潮流裹挟着,如一滴水,在荒凉的精神沙漠中很快会被蒸发。无奈是很多年以后的反思。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每个人都是时代的角色,或主角,或配角。人人都会选定适合自己的角色,或主动,或被动登上舞台。表演就是改变自己,表演的天赋不够,后天是要学的。天津记忆让我想起的事情太多,回来以后,我将微信昵称“碗沿上的行者”改为“亘古的祈祷”。过去求温饱、追小康,我是碗沿上的行者,过着紧张而劳碌的日子。今天,温饱基本解决,就要为快乐的衰老生活祈祷。祝宁津两地的同学情像贺兰山一样高,像海河水一样长。劝君莫忘来时路,多念峥嵘岁月同学情。袒露心胸,敞开襟怀,是因为天津之行唤醒了我记忆的底料。记录内心的感动,不仅仅是为了一次聚会。我曾经在《四矿农场到了》一文中说:“人生处处有风景,只有映照心灵的风景,才令人难忘。难忘是沉重的还是轻盈的,是欢乐的还是忧伤的,取决于个人的生命体验。记忆属于自己,把记忆留下来也是自己的事情。留存是为了反思。回忆生活过的地方,经历过的人和事,给予我什么样的生活理想显得十分重要。最近几年,每当我书写的时候,我觉察到我与这个地方的联系,存在一种道德感和伦理关系,我才肯倾听笔触的声音。否则我就会放弃。”刘迎红同学在矿务局综合工程处插过队,在四矿农场小学当过教师。这都是与我的生活联系最近的地方。这次天津之行我才听她说这些事,如果早知道这些境遇,有可能挖掘出多少故事啊!
孩子早已在警告我们的衰老了,也在挑战我们的生活观念。60年出生的这一代人还享受到了读图时代的快乐。同学们纷纷举起手机拍照。我拍的照片少,去分享同学群里的照片是更大的快乐。我更愿意把自己的记忆和感受化作一行行文字。图片留下了瞬间的实景,只有文字能唤醒我的情感与理想,浸透未来的心。
此时此刻,我的记忆该画句号了。但我又想起1977年毕业前夕去参加“庙台会战”,一个月的体力劳动,具体细节已经模糊。但“一头猪夜闯男生宿舍”的喧嚣是不可磨灭的记忆,让这个记忆继续引发下次同学相见时的郎朗笑声吧。
我顺手拿起一根天津麻花,咀嚼起来,唇齿间有一种久远绵长的酥脆在漾动。我咀嚼的是一种文化味道,分外香甜。宁津两地同学友谊也像“桂发祥十八街麻花”一样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民谚说,立夏不起尘。已经进入六月了,大风扬沙天气还不停歇。今年的气候不知怎么啦?时冷时热,心烦。对我来说,心烦的时候书写记录就是让心下雨,也是缅怀记忆的悼词。对我而言,故里之行是一次不可复制的灵魂之旅。时间足以让珍贵的情感生锈,而宁津两地同学的相逢恰似擦亮了生锈的车轴,让情感的车轮在春雨的烟雾中转动。在干旱的宁夏,难得下一场雨。推开教室的窗户,不再用心听课,聆听雨滴敲打窗外的树枝,同时,也打湿了同学的心。我与盛守京同学跳窗去看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的情景历历在目。可惜,守京同学已经去世多年了。雨注细喘,有密集之力,像空中的舞蹈,脚步从叶面上滑落。雨雾中,往昔的光线与今日的色彩,岁月的声音与时空画面的交错,交错成一群1960年代出生的孩子的故事。
生逢盛世。历史、军事、航海,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成为娱乐与消费,这是多么美好的时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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