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恙求真:反复感染并大量咯血三十余年之久的“支扩”案

卢某,男,60余岁。系合肥某部级高校负责人之一,因长期罹患支气管扩张(下简称支扩)且反复感染及大量咯血三十多年来病无轻减,反有逐年加重之势。一年要住院或救治半年以上,在西医妙招已施殆尽,仍缺乏理想疗效,特别是感染控制不力,大量咯血又很难治止的情况下,身体日渐衰弱,已有步入无法支撑之困境。1984年春,省卫生厅厅长朱某去省立医院病房看望他时(因他们既是革命的老战友,又是老同事),知道他如此险重的病情及西医这么多年来的治疗不但毫无改善,反有日渐严重趋势之症情,深感痛心,特建议推荐卢老去安徽省中医院找找胡老(即我父胡翘武先生)父子改用中医中药的方法试试看。(因在此之前曾也用过中药治疗,但未能坚持),并向他介绍我父子的中医学术思想及医疗经验等。翌日,在家人及医护人员的陪同下,即由省医驱车来到省中医院我之诊室,见其面色㿠白,面容憔悴,形瘦如削,步履艰难,由家人搀挽入室,气喘吁吁,坐定休息后,陈述其病史则滔滔不绝。三十余年来,历经多家医院诊断治疗,并赴北京301医院还住过一段时日,其诊断治疗也是用国内最好的方案与药物,但病情仍是年重一年。省医之住院床位几乎不退。因出院后不知哪日又会急诊而入院。负责他的几位主任医师不但是他的熟人,已是他的好友了,对他的病情十分关心,对他虚弱不堪之形体更是十分怜悯,就是治无良法,医无良方。病情一直得不到控制,经过近十余年的诊治,他对西医的治疗已了如指掌,如抗感染、输血、输液、支持疗法等,俨然是一位呼内的专科医生。并云在近十余年来病情有加,感染及咯血(量大)较前几年增多,住院许久稍有稳定,但出院后一有不慎,就原恙又犯,再次紧急入院,一年之中,住院出院,出院住院,已成了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今天就是从省立医院来到省中医院你们这里的。看来西医对我这病已没有什么办法了,朱厅长特意推荐请你父子为我作最后的治疗,改用中医中药的方法去诊治。对咯血一症也是他最习惯最恐惧的症状之一,少量的或痰中挟的血,他也习以为常,无所畏惧,如一但盈口而出,在100—200毫升上下,且又不见减少时,就惊恐万状,急诊入院救治。大量不绝的黄绿痰也一直没有消停过,平时低热烦躁,胸闷气急,头昏心悸,口干舌燥,出汗纳差,便秘也不时出现,自思生活已没有什么质量,且弄得一家不得安宁。见其舌红多细裂苔薄黄粘,两脉虚浮略数。此久蕴之痰热未得清化,壅塞气道,灼伤肺络,肺之气阴也不无日益为之暗耗。久病之恙,得不到理想之治疗,神思之间不无忧郁,肝胃失和,殃及中土也为其必然,脾阴胃津也在蚀伤消耗之内。其纳腐运化不无受损,是故除肺系之咳痰咯血经久不愈外,其生痰之源无法得到调治,水谷精华又不能生升肺金,如此精微不输,痰生不绝,肺络得不到滋养清宁,此顽固险重之咯血咳痰怎能得以缓解而有向愈之望?决意用我父亲所制之新制清肺饮化裁为方,从中上二焦入手,补益气阴,以扶久伤之正气,清化痰热以消久蕴之积邪,并辅以活血化瘀以逐离经之血,改善肺系因络伤瘀阻之症。

南沙参30g,石斛15g,太子参15g,薏米30g,玄参20g,桃仁10g,川贝10g,冬瓜仁30g,芦根30g,黄芩10g,葶苈子20g,蒲黄炭6g,生藕节20g,海蛤壳30g,酒军6g,瓜蒌皮20g,7剂。

一周后来诊:云服药后,口干、内热有感,脓痰少,大便通畅,纳谷有增,这是很久以来没有的改善,感觉很舒服。脉舌同前,上方去桃仁、蒲黄炭,加仙鹤草30g,7剂。嘱其守上方,可间断服用,或隔日一剂也可。

半月后来诊,患者已出院回家,因病情稳定,临床症状都有改善,除病者满意外,全家也很欢乐。见其神色转佳,已少胸闷气短之象,纳便正常,痰中无血,且咳痰也少,脉舌同前,嘱其按上方继服。如服药期间,有其他不适,即速来诊治,以免影响治疗而加重病情。

1984年6月18日,因感冒风寒,发热恶寒,咽痛,咳嗽有加,痰中挟有血色,时或整口而出,但没有以前之大量盈口而出之状,舌淡红苔薄白,脉浮滑数。此客邪袭肺,宣肃失司,肺络有伤,亟拟宣肃太阴,疏风化痰,佐以宁络止血之品。

桑叶10g,野菊花10g,牛子10g,仙鹤草15g,前胡10g,冬瓜仁30g,蒲黄炭6g,藕节炭20g,百部10g,二花炭15g,黄芩10g,薏米30g,7剂。服后感证已,咯血少。但尚见痰中挟有血丝。继予上方加三七末6g,侧柏炭15g,去野菊花、牛子。5剂后痰血已无。嘱其继续服初诊之方,膈日一剂,长期服用,以观远期之效。

在四年的服用期间,一切尚属稳定,再也没有像上述那样因大量咯血发热而急诊入院。精神气色大为改观,生活质量进一步改善。同事,家人,亲戚及原医护人员无不为之高兴,但再庆兴之余,忘记自己曾是一位久治不愈之顽固支扩患者,饮食未忌,言谈过久,1988年春,忽一日咯血又作,病情颇重,特邀请我至其家赴诊,见其面色晦滞,所咳之黄稠之痰中挟有血块,时而盈口而出,半日未止,舌淡红苔薄黄脉浮细数,此乃内蕴之痰热兼挟饮食之辛热,加之过劳而致,久损未痊之肺络又灼伤出血。急拟清热凉血宁络止血为之。水牛角30g,白茅根30g,仙鹤草30g,藕节炭30g,黄芩10g,生龙、牡各30g,三七粉6g,地榆炭20g,炒蒲黄10g,代赭石30g,七剂。另以附片10g,大黄15g,熟地30g,川牛膝10g研末,每次用药末10g白酒调外敷两足涌泉穴,一日一换。七日后,诸症又趋正常,舌脉同前,再予益气阴、化痰热,培土护肺宁络为法继之。

太子参15g,南沙参30g,仙鹤草30g,黄芪20g,阿胶10g(另炖),白及10g,冬瓜仁30g,芦根30g,茯苓20g,山药20g,薏米30g,五味子10g,功劳叶15g,瓜蒌皮20g,酒军6g,葶苈子10g,桃仁10g,30剂。

自此以后,常以上方为基本方,遇有一些不适症状仅作临时处理,咳痰稀少且易外排,纳馨神健,步履稳健,从未咯血,仅偶见痰中带有稀微血丝,这种出血对于他来说是已无足轻重,无需挂齿了。纳便睡眠日趋正常,自从我接受治疗至今也已三十年未再住过医院,也未吐过血,更少用抗生素,现已是一位九十高龄的耄耋老人了,其家人及单位的同事无不感到意外与奇迹。

支扩为肺系常见疾病之一,也属顽难重急的病证范畴,因其很难根治,好多病人只得手术切除病灶以期痊愈,但事与愿违。一处病灶切除,他处病灶依然发病,弄得无可奈何。本人在接受卢老如此顽难急险支扩病证之前,实也治疗许多这样病例,但多没有如此之重、如此之久,在用中医中药治疗后,大都能很快改善病情,且不像西医治疗后很快复发,故很少再用西药治疗。这确是中医中药对此病的优势。卢某之病之所以久、重,反复发作,其根本在于只注重局部治疗,只想到如何抗菌消炎止血,寻觅一些针对病菌的抗生素,特效止血药。要知道病菌之耐药性是多么地顽强,一二次就可以产生耐药甚或未经使用就已有耐药之潜能了,再反复使用的所谓高级抗生素,对原本很敏感之病菌已失去抗炎杀菌作用,是故少效、反复为其必然。本已伤损之血管,岂能耐受炎症之反复侵蚀,故大量之咯血则难以避免,且随病症之加重出血量愈多。在未接受系统的中医治疗前,卢某对治疗已丧失信心,对自己有多久的生存期也不抱什么希望,谁又想到他经过中医中药的系统治疗后竟能很快改善症状,恢复弱体,咯血吐痰日渐减少直至痊愈,而竟能成为九十高龄的长寿老人?中医之整体观念,辨证论治是古人留下的宝贵财富,他告诫我们,对疾病的治疗一定要局部与整体同筹,治标与治本同步,培本固元扶持正气,抗御客邪,消解病痛是强体愈病的根本。支扩之治也不例外,本案之效,也在于此。益气养阴,培土护肺贯彻始终,沙参、太子参、黄芪、山药、阿胶、五味子,皆秉甘淡微凉之性,其益气不滞,养阴不腻,又专注脾肺二经,久服百利无一害。从这么多年未用抗生素就说明了这一点:补足了气阴,恢复了内脏之原本功能,并相互协调,互为滋生,体内正气日复,阴阳日趋平秘,看不见的抑菌抗菌消炎之作用也再增强;千金苇茎合葶苈、川贝、黄芩、蛤壳、瓜蒌皮为清化蕴遏肺经痰热最佳之选,大多色白入肺,清泻之中少伤气耗阴之弊。桃仁一药在本案中也有一定的作用,因久病之恙必瘀而入络,已为中医之共识,加之因其反复咯血,络伤无疑,且未清净之血又易留而为瘀,也为其必然,既伤之络又遭积瘀的痹阻,久病之瘀加之败血之凝,必赖活络行血之药去疏之导之方可。苇茎汤之桃仁不是最佳之选吗?其性味苦甘平,《本草经解》谓其“入手太阴肺经”,《用药心法》谓其“苦以泄血滞,甘以生新血,故凝血须用,又去血中之热”,证之临床,真不虚言。余首次放胆用之也在于此。少量之酒军一可下气通肠,除肠腑之积热兼清肺金之痰热,二能清热凉血,配合三七、蒲黄炭、藕节可增止血宁络之作用,十大功劳叶为肺系常用之品,其性味苦凉入肺经,功擅清热补虚,止咳化痰,对支扩之由痰热内蕴,肺气虚惫者尤良,也在常用药味之例。敷两足涌泉穴的外用药,为中医上病下治,宁络止血之特效方,它对上焦、上窍之出血、咽痛、喉痹及一些虚火上扰病证都有很好的疗效,它有清热宁络,导火下潜作用,配合内服方药可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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