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摄生活》-<向天而歌>连载19

晚饭时分

把蜡烛头朝下挂起来

艳芳、换籽妯娌和海成兄弟一定留我们吃晚饭,还追到村外,我们坚决不留。盘着山路赶往大炉村,曲里拐弯赶到江勇家,门没有开,一回头,一个高大的小伙子轻轻地喊声“干爹”。这是刘红权八个保儿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十六岁了,一米七开外的个头。

进得屋来,算是比较贫寒的人家,三间屋里只在中央悬挂着一个昏暗的灯泡,屋里最亮丽的是一些廉价的明星照。

江勇的父母都是朴实的农民,因为孩子生下不吃奶,担心孩子成长不顺利,于是陆续请了三个盲艺人作“保爹”。在县城医院呻吟的张林庆是一个,离开盲人宣传队的侯云贵是一个,最后一个选择了刘红权。

江勇的母亲给刘红权做鞋,隔年一双。这次路上刘红权已经收了两双鞋了,因为背着重,他就放在有孩子进城的人家,让这些孩子帮助带回自己的家。

江勇父母留我们吃饭,还要带小米给我们,我们赶紧跑了。

拐儿镇镇长已经在前坪上村等着我们了。他来找盲艺人说,山西省水利厅帮助著名的“老井村”实现了自来水工程,他自己创作了一个唱本,叫《水为媒》,讲的是没有水的时候,“老井村”光棍多,现在有了水,姑娘们愿意嫁到“老井”来。他说这个节目要带到太原慰问省水利厅的领导,盲艺人们能不能唱一唱?盲艺人答应了。

镇长说,明天寺坪村有个活动,希望盲艺人助兴演出,盲艺人们也答应了。

这些话都是在烛光里说的,因为这个村的这个夜晚不知什么原因停电,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电,一切都这样的随意,村民们习惯了,没有人抱怨。晚饭后村干部打开了废弃的学校。荒草中的教室,桌凳几乎被偷光了,窗户也残缺不全,屋顶上糊着多年前的报纸……

六个盲艺人按着固定的位置在几张破课桌前围定,大家摸索着把各种乐器一样样摆好。刘红权对新来的队员说:“外弦低哩。”二十二岁的新人李俊林调整了一会,还是不对。刘红权把琴摸到自己手里,帮助定准了音。

“嗨嗨,盲宣队来了,电没有了。电知道盲人们不用它就不来了,可咱们看不见啊!”村民们陆续来了,搬着凳子,说笑着。

“把蜡烛头朝下挂起来不就行了!”刘红权幽默地说。村干部点亮了几支蜡烛,9 点 02 分,演出开始了,半村的人挤满半间教室。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握时间的,歇歇唱唱,到 10点 33 分的时候,刚好唱完了他们必唱的几个节目,演出控制在了一个半小时。

行为怪异的盲艺人刘红伟引起了村民的兴趣:“红伟单独拉上一段让咱听听,看看你的胡琴有没有声响!”


作者简介:

刘红庆

传记作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推广者。作品有:《沈从文家事》《向天而歌——太行盲艺人的故事》《向天而歌又十年》《亲圪蛋——唱开花调的人们》《佛心学侠——田青和他所可以改变的》《导盲犬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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