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故事诗 | 李军：狐的故事
狐的故事
文/李军
你是落榜的书生
我是狐
你是满腹经纶才华的那一个
背插长笛 手持卷
一袭白衣 巾头布鞋
躲雨在庙门前
我在涧畔望你
远处有暮霭群山
你一襟风雨
狼狈中倒从容不迫 气定神闲
教我迷惑不解
流光电闪一瞬间
我已为你落魄千年
我化为荆衩布衣女子
坐在石上呜咽
书生你问我为何啼泣
小女子姓谢名无言
兵荒马乱亲人失散
家乡何在 天涯去远
我是风中花瓣
无依无靠
只能零落随这流水
跳下河涧 撒手人寰
书生我也是落魄人
曾以意气起鹤志
也因世事趋平淡
你黯然望向天边
这一刻我不禁沉默
河里的冰正悄悄消融化解
＂书生你心中只要有桃花
人间处处是桃源＂
你的眼睛被点亮了
不要
不要那样看我
那样看我看我然后我就会老的
老的就象化石那样
我愿化为夜空中的石头
从虚无浩渺的宇际向你飞渡
亿万光年
我与你结伴同行
春光里群山流翠
朝霞外红叶盎然
我爱这山花烂漫
一如我不老红颜
你忘了你落榜
我忘了我是狐
我好神往你爱聊天
我们只为欢乐到感动
＂书生啊，你若不相弃
我愿与君情结这惊涛的百年＂
＂小生三生有幸
莽莽红尘得此知心红颜
做我心灵最近的读者＂
就这样你与我撮土成香
情义便是最华丽的装潢
我的笑容便是我的嫁妆
你为我鬓角插翠
我为你腮侧飞红
不归酒家杏花带笑
杜鹃崖畔雨写缠绵
你在郊外横笛
我在风中解舞
就这样来到你的家乡
清晨我推开柴门
一组矮山便向我眼前舒卷
院中那棵临风的枣树
常替我守候你归家的脚步
你背风而立
面对瘦水吟哦
＂豪情自比长江水
一路东去犹唱歌＂
我坐在落日桥头
拊掌轻笑称好
我们如此快乐
每一天的日子都闪闪发亮
这样地幸福
幸福到重复 到单调
到觉得无所事事而觉得无聊
这样清贫地相守
从清晨到日暮
从飞花到叶落
我们在自然中变得质朴
变成亘古相望的
两座山
你去卖文卖画
我在家中织布纺纱
为什么我的心潮澎湃
天空的乌云掩城而来
我的六个姐姐乘风而至
衣袂在风中激烈摇摆
＂无言，无言，任性的无言
我们掐指一算
你将有大难
有一道法术可解
这是一把短刀
杀了书生，远循深山
在洗心崖前讼经千遍
在无情瀑前洗衣革面
然后心寂
如古潭
重头修炼＂
＂姐姐们啊
我已如奔腾的白马
爱上了悬崖
我不去想命定的灾难
我只想挥霍每个奢侈今天
我不介意生命的数量
但我在乎生命的质量
宁愿做人活着一天
不再做狐活着千年＂
＂人妖之道殊，天理所不容
你怎能与人相恋
人是最虚假的动物
是伪装才那么道貌岸然
他们装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为名利为物欲所羁绊
人是自己的仆人
为自己的弱点所奴役
为自己的欲望所追赶
人的本质比动物还动物
哪象我们狐狸敢偷敢抢
嗤笑道义 风尘三千
毫无愧颜
在天地的失语里
在黯然的暮色间
这只狐踯躅在陇头的柳陌丛中
姐姐的话犹自回荡在耳边
书生的心今天受了刺激
他遇上一个老道
＂你的妻子是一个狐
你沉迷久矣 不治将永绝人世
人只有自己才能救得了自己
我给你一张符
符上要有狐妖的泪
才能灭了她的身
符上要有狐妖的血
才能灭了她的灵
你得亲自盖在狐妖的脸上
才能灭了这只狐
书生靠在床沿
半信又半疑
＂我生了一种头痛的病
需一个药引
必是一只狐真情的泪
必是一只狐倾情的血＂
书生你说着直视我的眼睛
痛楚的这只狐
强忍着悲伤与惊悸
书生的眼神恍惚不宁
无言的心里百迴不已
命运如此不可抗拒
我们必得相互欺骗
必得隐埋真情
必得做陌路的客人
必得猜忌
现在我们各持长矛
站在这曾以温情的小屋
用爱人的矛
刺死自己
一切都已改变
我竟在不知不觉之中
发现你的心已变 情已移
我相信一只狐的直觉
不相信一个人的眼睛
我是修行千年的狐
只有最懂我的猎人
才能伤了我的心
无言捧着那副药
珠泪滚滚坠入药里
＂人心啊你昼夜变换星转月移
人们背负着自己沉重的劣根性
在与自己的挣扎中一路前行
我已目眩神迷
书生啊就让我躺在你的怀里＂
说完一口血喷自心田
一张符盖住了狐美丽的容颜
无言现形倦缩地上 汗流满面
道士凛然出现
他哈哈大笑：
＂我是天经地义的执法者
铲除一切的不合理
捉拿你这不守常规的妖孽＂
书生又惊又怨：
＂无言你你你真是一只狐
你在我心中那么纯洁
以为你是世上最真性情的女子
谁知你却这样狡猾地将我欺骗
可恼我竟与一只狐相恋
你你你这妖孽
辱没了我大男人的尊严＂
道士说你来生火
烧死这妖孽
无言倦卧坛中 泪溢双眼：
＂书生啊，我虽然是一只狐
可是我向往你
向往人的感情
是今夜的我
再也无力支撑
无法用笑颜面对你
我放纵自己的真情
而此时我如此脆弱
你们可以从四面八方伤我
书生啊 因为我爱你
没有了退路
没有了自我保护
现在我在你面前是显了原形的狐
我在明亮的火里
你在稳妥的暗处
我看不见你
而你却能看见我此时
烧焦的皮毛 颓丧的样子
我再也无法维持的美丽
书生啊 请问你现在是微笑着看我
还是漠然的无视一切
我在蒸腾地煎熬
你在加添柴草
我在敲击着心灵唱歌
你在骟风助火
你还记得我们仰泳于万倾麦浪中
指摘天上白云
笑谈变成鸟
可以飞得很高
做一只鸟都比做一个人真实
我爱上你真情三昧
原来都是人的真情三昧
有颜色有范围
你以为你一切都是对的
你以人的大脑洞悉
而我却用狐的心灵体味＂
书生听罢恍然心动
后悔自己莽行
他犹豫不决该不该去救狐
狐此时已面如金纸
＂书生啊 你手中的最后那块柴
将使我命绝
啊
在缤纷的落花如雨里
是谁回头看我的那一眼
在海边
谁为我许下海岸线那样长的
浪花编织的誓言
千百年来拍打着我的心田
书生望着无言：
＂那渐渐消逝的竟是爱人的容颜
曾经那样深情地看着我的双眼
曾经卿卿依偎着我在月下无眠
她把冰凉的小手放在我的怀里
她的眼里永远是春天＂
书生急忙去移坛子
火已灭
烬已冷
狐已去
所有的星星都象是无言绝望的眼睛
它们安静地看着书生
在夜里是这样清醒
书生趔趄出门
时东方已天明
那一枚红日
给天空里每一块云彩
都镶上了金
编辑：董祖芹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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