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孙银川：流水现象（组诗）
诗 歌 净 化 心 灵
择 此处静谧
书一方清 远
作家专栏 /孙银川2021.10.9
作家专栏·孙银川
流水现象（组诗）
¨孙银川
隐
先前，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
脱下绿袍，换上布衣，归园田居
或耕地、或饮酒、或赋诗
让诗意人生栖息于《桃花源记》
好一副隐士风度
不问尘世
庙堂之高，高过天空
天边那颗最亮的星辰遥不可及
我乃一介草民
没有那么辽远的憧憬
我家的祖坟埋在村野，从来没有冒过青烟
不敢苟且偷生
我把诗歌植入苍茫的想象
只有出发，把故乡扛在肩上
去你不能到达的远方
流浪流浪
现在，我的黄昏陷入一片城池的喧嚣
身居陋室，箪食瓢饮
含饴弄孙，放牧诗歌
每天傍晚牵着一串路灯
与繁华擦肩而过
我喜欢独处，喜欢沉默
即使你把自己屏蔽
退出一个一个相干与不相干的圈子
人间也不会安宁
正如诗君说的，诗人圈里大都是不成功的人
附庸风雅，诗将不诗
其间，还有人在餐桌上用一双滴油的筷子
敲打着无辜的名字
眼不见，心不烦
做一个气定神闲与世无争的君子
独善其身
流水现象
深秋，两岸胸部下垂
把小河逼成一道缝
一片水草呈蔓延覆盖的倾向
自有暗流涌动
一泓水声漫过淤塞的时间
鸟声掠过
落叶是遗嘱，它
从枝头落到水中，几乎耗尽了
一生风雨，一世冷暖
甚至一片辽阔
芸芸众生，为生而活
穷尽一生
有的人抵达梦里水乡，更多的人
只听到黄泉作响
宁静
从喧闹的城池回到宁静的村落
抚摸门前一棵百年槐树
一身粗糙的树皮，而有刀伤结痂的深度
它以槐香之手
捧起黄鹂的歌声
太阳的笑靥、月亮的羞涩
以及我喜爱的袅袅炊烟
我曾坐在上面摇曳童年
吮吸春风的清新
品尝秋天的滋味
现在我抱着老槐树，就像抱着我最后的孤独
经过了离殇之痛
回归故土，懂得了安身立命，源于土地的
厚实与开阔
也领悟了生死轮回
与新陈代谢
一切不知不觉
灯火
怀想村庄
一如怀想最初的年轮
这个时候，只有落叶、雁鸣、雨声、虫吟
才是真实的、亲切的、温暖的
这个时候，想必我的村庄坐在透凉的秋雨中
等待归人
无法改变
生庚八字，贫富贵贱
一张身份证标识一个人的出处
年龄、身份
那是一个农民工的打工卡片
他们穷尽一生血汗和泪水
喂养繁华的灯火
一个城池的胃囊
扩张不止
终究消化不了一堆卑贱的骨头
包括乡愁
这个世界
有的人活得十分委屈
无奈，甚至生不如死
我相信你我都是时光的浪人
背负沉重
深藏忧愤
一个疼痛的名词
村庄，脚步一直伴随着动词的痉挛
却被虚词否定
试问上帝：“明月何时照我还”
梦在梦里
泪在泪中
乌鸦有一身干净的黑
夕阳西下，人约黄昏
我身后的稻田一片金黄
一条河从我的面前流过
将诗与远方引向寂无
是谁的手按住了它动荡的腹部
聆听秋叶“沙沙沙”飘落的声音
掌灯之前，最好泡一壶普洱茶
让一些爱与恨的细节
融入紫砂壶，倒出一杯禅意
终究会趋向平静
此刻，用一道孤独的背影，钩着一枚月亮
我喜欢乌鸦的黑
黑的纯粹，黑的干净
我喜欢乌鸦的嘴
憎恨恶人，诅咒坏人
这个时候，我终将身披乌鸦的黑
沉入夜色
故乡的光景
一条刷黑的国道
横挡在狭隘的村口，一群鸟飞走了
一帮年轻人背井离乡
年复一年，故土如故
那些远去的炊烟已经成为飘逝的尘土
似同丢失的少年憧憬
而今，有一种梦想高过天空
那一番春天的诺言
权当草籽植入故土
一阵风压不住门前野草疯长的速度
门角落，一把生锈铁锹嗡嗡作响
这个时候，一根拐杖支撑一个老人
卑微的渴求
守望着最后一块孕穗的水稻
如果有谁停下来看看这些
那就是对故乡的恻隐
其实，在我的村庄，还有蝉鸣、蛐叫
以及萤虫飞舞，千阙民歌
还有那河水
在月光下一整夜，
潺潺流动
空
木鱼起落，敲打寂寞
一道佛光，修饰着一个坐禅的菩萨，
以及他双手合十的表情
但我不懂他念的什么经
此刻，我的心如一个倒悬的酒瓶，
我始终与面前的菩萨
保持一步之遥的距离
那一双，灌满梵音的耳朵
仿佛母亲一世的善言层层浸透了
一具遍体鳞伤的灵魂
陷入深渊
一壶沙漏，流出时间的声音
过往已过，一切皆空
一只自带夜色的乌鸦坠落人间
与我相遇，温热对白
我不怀疑上帝，指望一场雨
、一道虹
救赎枯萎
而我，仍然悬浮于虚妄的天空下
听一座繁华的城池
一丛无根的声音
一片荒乱的影子
在顷刻间
我像一粒最轻浮的尘埃
落定缝隙……
这般活着
一脚踏入城池
只好把一首诗隐藏在喧哗的深处
用词语的呼吸
描述一朵花的命运，一个背影离去的方向
一个事物的成败
在城里，我这样活着
在城里，我压迫自己
孤立自己，退出所有不相干的圈子
删除一切杂芜
把一个尘色深重的天气关在窗外
怀抱诗的果核，与自己对话
关于命运
关于人生-
关于死亡
我想过来世，想过地狱与天堂
想过鸿毛与泰山
我相信佛说
一切报应都是定数
此刻，我还活着
在这拥挤的时间里
找一条裂缝，让一棵草安身立命
坚守逼仄的宁静
让积雪，盖住人间的喑哑
2021 年6月9日晚12点
双鱼座
一泓光色，顷刻间
洗白了山河的轮廓，以及人间肤浅的事物
而你的星光卷入汹涌的波光中
在寂静的深处，我把两条鱼的符号挂在树上
以牧师的方式
布道，唱诗，祷告
我是守夜人
不想在光天化日下，看那些扭曲的人性
虚伪，狡诈，冷酷，狂妄
我只想在一片冷峻的墨色里
直击那个星座，即使触及不了你遥远的闪烁
我仍然用心靠近你的亮度
你的凄迷，你的孤独！
因为，你就是悬在我头顶的一盏海王灯
指引归途
白天苍白
也许没有人关注你的存在与死亡的界碑
她们宁可关心，窗台上的
一只蝴蝶飞进窗口
包括春天的谜底，荷尔蒙的浓度
他们把一勺晨光冲泡在奶茶杯里
抑或给时间添加一点糖分
扳着指头，掐算未来
踮起脚趾，比肩神仙
而我和你一样，都被阻挡在世界之外
生之默然，活之淡定
一个宿命的刻度
犹如一道流星的曳光，划长了夜色的伤口
坠入深渊
你是佛眼
自带光芒，虚怀若谷
和你一样，我不会投入声色犬马的狂欢
也不会沉迷摇晃不定的酒杯
更不会写无病呻吟
我以凌霄绝顶的姿态
阅览山与山的层次，水与水的流向
清风星辉，抚慰苍生
即使死去，不需要哭声，钱纸和白菊
我轻易地消失在光亮里
了无痕迹
2021年元月12日凌晨
故乡老去
故乡已老，关于它的很多事物
老的老去，死的死去
湾里的新童们一个都不认识
我的一块责任田，长满了别人的稻子
而远方没有栖身之地
跋涉在暮色边沿的流浪人
不想在人世间颠沛流离
弃笔归田，用最后的一丝渴望
种植一片故乡的风景
小鸟是天空的孩子
我们的小鸟是天空的孩子
我们的小树是大地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是祖国的孩子
一一他们都涂抹春天的色彩
深藏很多奥秘
我们不容忍毛茸茸手伸进孩子们的梦境
我一直在思忖：
为什么那么好的农村小学一个个消失
为什么非要把九年义务教育的棋子
楔入城中
什么学期房、学位摇号、教育培优基地
什么少年舞蹈班、少儿绘画班，小学托管班
一切都是公开的“陷阱”
这有悖于教育本义
也引发出撕裂道德的违和感
那些把孔子招牌举到半空的人
钓取孩子的好奇
那些披着教师风衣的人
把课程重点内容放在校外课堂上讲
糊弄孩子的童真
为了不让自己孩子输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许多家长花血本，堵塞教师腐败的喉咙
作为一位曾经的教师的我
深以为耻，我们的教育到底为什么
我们很多孩子的爷爷在拾荒
奶奶在陪读
又有好多爸妈为了孩子在外打工挣钱透支廉价的体力
一街灯火照不到角落的黑
一方天空被巍峨的楼群切割
我们很多孩子离远方越来越远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我们正经历一场公平教育与人才选拔的角逐
一场事关未来与第二个百年梦想的考量
愿这次教育“双减”风暴
来得更猛烈一些
只要每个人交出善意和良知
释放爱和正能量
打开一片晴空，让孩子们自由飞翔
相信一副副茁壮成长的肩膀
将承载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未来
相信这一代“强国有我”的东方少年，
挥舞接力棒
让世界仰望
2020年9月10日上午
《诗人样本》推介当下最活跃
最具特色的一线诗人
力塑当代诗人群像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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