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教研：写了十几年作文，为啥还写不好？
车载教研：写了十几年作文，为啥还写不好？
作者：李广生
深秋时节，夜幕降临。老教研站在裕龙三街1号那栋大楼的台阶上。他眺望远方，深邃的目光在夜色中蜿蜒。眼前已是万家灯火，喧闹的裕龙三街似乎也陷入了沉思。
一辆黑色天籁像是从水中冒出来一样，悄然出现在门口。老教研快步走下台阶。
“怎么又晚了？”老教研坐进驾驶室，问道。
语文老师一脸疲惫，回道：“跟学生说说作文。”口气中透着烦躁。
老教研敏锐地捕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并意识到是自己出于关心的询问，让对方误解为责怪。在教研领域深耕十载，他越来越明白一点，所谓教研，不仅要研究教学，更要研究教师。所以他善于把握教师的情绪，但他不想解释，正如小品里郭冬临所说的那样，解释就是掩饰。他顺着语文老师的思路说：
“作文可是个难题，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老教研的理解立即得到语文老师的回应，她又来了精神，说道：“写了十多年的作文，还是写不好，烦死我？”
老教研心里暗暗一笑，他多年的研究心得又得到了验证：理解是教研的前提。教研并不是要改变教师，而是在理解教师的基础上和教师结成同盟，促进教师的自我反思和自我转变。在推广“生命课堂”之初，他把“生命课堂”置于教师的对立面，组织了一系列培训活动，旨在把“生命课堂”的理念“灌”给教师。表面看轰轰烈烈，实际上收效甚微。原因何在？他深入课堂，和众多一线教师成为好朋友，通过深度访谈，最终发现，没有教师的生命意识的觉醒，“生命课堂”终将是一句空话；而如果教师形成了生命自觉，“生命课堂”也就水到渠成了。于是他把用在课堂上的功夫花在教师身上，开发了教师的“五项修炼”，沿着教学主张和实践反思这一明一暗两条线索，支持教师的自主发展。他不再像以往那样喋喋不休地谈论“生命课堂”，但那些受他影响的教师，课堂中生命的味道越来越浓。
老教研说：“数学老师从来不这样想，虽然孩子也学了十多年数学。”
语文老师当即说：“数学老师当然不会这么想。虽然小学学的是数学，中学学的也是数学，但此数学非彼数学……”
“你的意思是，小学写的是作文，中学写的还是作文，此作文就是彼作文？”老教研没等语文教师说完，反问道。
黑色天籁正好到达东大桥路口，停在红绿灯下。语文老师陷入沉思。她想立即反驳老教研，忽然想起他经常说“我要的不是答案而是思考”，决定认真琢磨一下老教研的话：
作为一名高中语文教师，她和同事经常为这件事困惑，学生写了十几年作文依然写不好。这一困惑的背后也许真的隐藏着老教研指出的问题，那就是忽视小学作文、初中作文、高中作文之间的区别。数学老师不会这样抱怨生，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虽然学生一直在学数学，但学的是不一样的数学。
语文老师说：“您的意思是高中作文就像高中数学一样，难度更大，所以学生写不好很正常？”
老教研：“是否正常我不敢断言，但你提到难度，这是个有意思的话题。如果说高中作文比小学作文难，难在何处呢？”
语文老师又陷入思索。随着绿灯亮起，她来了灵感，对老教研说：“我真的要感谢您的启发。我忽然意识到把作文和数学类比固然能够说明问题，但也掩盖了作文的特殊性。高中数学难在知识和方法层面，不具备相关知识和特定方法，根本无法解决高中数学问题。但高中作文和小学、初中作文相比，基本上不存在知识和方法层面的问题。记叙文的六要素、议论文的三要素、说明文的说明方法，各种修辞方法和表达方式，从小学到高中甚至到大学都是一样的。同时，小学数学题不可能出现在高中试卷上，高中数学题也不可能出现在小学试卷上。但是，小学、初中、高中写却可以写同一题目的作文。就本质而言，高中作文难在内隐的思维和思想而不是具体的知识和方法。”
老教研：“你概括的这段话堪称经典，我应该向你学习。按照你的观点来看，作文写不好关键问题不是在'写’上而是'想’上，不是没思路而是没思想。”
语文老师：“您的话让我不得不反思我们的作文教学包括语文教学，确实把时间和精力放在了思路上，像数学老师教知识一样教课文，像数学老师教解题一样教作文，缺乏对于思想的挖掘和体悟。”
老教研：“能够认识到这一点非常可贵。从学生角度来看，到了高中阶段，他们已经不屑于写那些肤浅的东西，他们渴望表现出自己的思想的深邃和非同一般。就比如眼前这夜色吧，小学生需要用生动的文字表现出夜色之美，关注点在灯光、街景等。初中生需要更加更丰富的表达和注入自我的感受，关注点在情景交融。到了高中阶段，如果还停留在景物描写和借景抒情是不是就显得幼稚了？高中生自己也不愿意那样，他们希望面对这茫茫夜色生发出对人生、对世界、对宇宙的思考，就像兰亭集会的王羲之一样'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慨叹'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但内心一片茫然，脑袋空空如也，所以写不出好文章，不得已只好故作深沉、故作高明、乱发感慨，或是讲空话、说套话、喊口号。”
语文老师：“不愧是老教研，看问题入木三分。您能谈谈造成这种现状的原因吗？”
老教研：“你又要让我得罪人了。不过我还是想说。高中生作文写不好高中教师和小学教师都有责任。小学作文教学天天讲方法、刻意拔高思想，弄的孩子都不会好好说话了。到了高中，作文教学天天讲思路，忽视专项训练。没有思想何谈思路，没有基本语言素养，有思路也无法清晰表达。”
语文老师：“我基本同意您的判断，但如何解决呢？”
老教研：“我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但是，你看——”
黑色天籁驶入地下车库。时间不长，车库里传来悠扬的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