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门读,提高读,一本经方好医案——初读《治验回忆录》

刘观涛按:

近代精通医学的国学大师章太炎先生指出:“中医之成绩,医案最著,名家工巧,悉萃于是。学者欲求前人之经验心得,医案最有线索可寻,循此钻研,事半功倍。 ”中医的生命力和理论的创新都来源于临床疗效,经方医学更是如此,而历代医家的医案正是这些经方学人的毕生心血的结晶,值得珍视!

由北京胡希恕名家研究室陶有强医师为大家推荐本期经方名家医案---《治验回忆录》。本书为湖南江华名老中医赵守真先生所著,以内科为主,兼有妇儿,悉为先生数十年来临证心得的重点记录。

学堂希望对经方感兴趣的同仁,能够立宏愿,发伟力,一门深入存定力,持久坚持有恒心,并能学以致用,做一代经方传人!我们相信,在我们前行的道路上,这里的握手比较有力,这里的微笑比较持久!

北京胡希恕名家研究室陶有强医师按:

'夕阳西下,书一剂茯苓饮善后,驾一叶扁舟而去!' 我依然忘不了初读此书时的那份充实与快意,十年来,又多次翻阅,常有所感,每有所悟。 那份治世之医的睿智与仁怀让我为之心动,那份字里行间的自信与潇洒让我为之憧憬!

本文是我当年在校读书时的一则读书笔记,今天与在这里与各位分享,希望我们大家在学用经方的道路上,都能坚持求实求精,勤学善记,多思活用!

文中有不当者,还请各位同仁指正!

这本医案为湖南江华名老中医赵守真先生于诊读余暇,追溯往案,旁搜近验,凡记忆所能及者皆录之,共收载验案一百余例,以内科为主,兼有妇儿,悉为先生数十年来临证心得的重点记录,足以昭示后学。

《治验回忆录》属于典型的回忆式医案,病情叙述详备,病机分析深入透彻,立法方药一应全备,充分体现了“辨证论治”在实际工作中的具体应用,因此尽管可能还有很多东西暂时还认识不够,领悟不深,但确实非常适合初读医案的人学习。

这本书,我读后,觉得有以下几个鲜明的特点:

首先,文风质朴,诚如赵老所言“医案,乃临床经验之纪实,非借以逞才华尚浮夸也。”通篇观之,既无华美之辞,更无虚妄之言。

其次,在具体记述医案时

第一,叙证简练明确

遍观诸案,用语极尽简练,但皆得见其来龙去脉,症情演变发展的经过一目了然。有病情未经医者干预的自然发展,如妇龚氏寒呃一案,“先富后贫……脾胃大伤……驯至肌肤削萎”,陈石金自湿热转虚寒消渴一案。也有经医者治疗,前后发生了变化,如:杨妇春元之水邪犯肺一案,经治前后症情对比殊为辨正之重要参考和依据。在叙述症情方面,赵老很重视病因,往往首先加以明确,有六淫,如汪之常夜受伤寒之寒闭失音一案;有七情,如屠人朱某某之肝阳头疼一案,其好使气,盛喜败怒,迁怒妻儿以泄愤,又如黄妇春之郁热咳嗽一案,其育儿旋殇,忧郁悲痛愈恒。更多的是不馁外因,有饮食、劳倦、起居不慎等,如曹君之中风瘫痪案,其平素耽酒色,奉高粱,突然经营失意,郁抑与心,随以酒自遣。周继富消渴一案,其禀赋弱而喜肥甘,又劳心经营,诸多病因当中,赵老尤其突出七情,如在黄妇春秀之郁热咳嗽案中感叹“七情之伤人可畏也”,在妇龚氏寒呃案中“夫以年老虚孱如此,一旦得药食之养,情志之适,遂尔迅起而复,从知适情养志为医药中之先决条件也。”经云:病或生于阴,或生于阳。生于阳者,得之风雨寒暑;伤于阴者,得之饮食居处,阴阳喜怒。赵老诸多案中关于病因的记述让我更深刻地理解了这句经文,并且也为自己在临床上辨证审因开阔了思路。同时各证症情在四诊齐备、叙述详实的同时,尤其突出辨证要点,紧要处从不惜墨。

第二,病机分析,执简驭繁,层层深入,切中要害,“盖病情变化,隐微曲折,错综复杂,全资医者慎思、明辨、审问之精详”,“施治虽多奇中,然亦有久治不应,冥思苦索而后有得者。”可见其用心处莫过于对病机的把握。结合医案,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认识:

首先是对前医辨证施治的评价或总结,无论是正治还是失治,赵老皆无门户之见,而能坦诚相待,据证分析,无谄无毁,李大喜之阴虚头痛案中,前医谢君志成辨证处方,患家疑不决,商与赵老,赵老详审病情,谓“理是而方良,且宜多进”,嘱其服之,并为之善后。对谢君赵老有言书于后:谢君学养功深,论病精切,固属难能可贵……”对误治者皆一心赴救,如陈春英之肺痈一案,赵老指出“前案辛燥之弊”,林幼春之呕吐一案,指出“前医用温胃止呕剂而不效者,良由仅知温胃而不知化气行水耳”。辨正是非,指陈得失,若非学识深厚,何能至此?!

其次是对时下病机的分析,有以下几个特点:

对病程的把握比较准。如徐妇之气臌一案,先由其子,后由邻医唐君几度治不得法,相持数日,感觉前途渺茫,本欲不治,其女不忍坐视,求为诊治。先生辨作气臌,先予解郁调气,施以苏子降气汤,再以行气活血开郁,处以变制心气饮,法随证立,方从法出,继则消瘀攻积,于严氏鳖甲饮子加减,最后服六君子汤加鳖甲、黄芪善后,直使“待毙”之人,复有回生之望,真妙手也。

多方引证,辨析审慎,如张云涛臌胀案中,针对此等难证,辨证过程中先后援引《沈氏尊生》、《素问·经脉别论》、徐灵胎、虞天民等文献和先贤的相关记述,真可谓“勤求古训,博采众方”了。如此精益求精,实乃用心良苦。

方证对比,取舍分明。赵老在遇到疑似病症时,往往都一一列出,详加辨析,如刘君建民之痰饮臂痛案中,赵老对痰饮病的几种情况陈列鉴别:不宜控涎、十枣之重剂,不宜培土益气之理中、六君、痰渍经遂,故宜行气化痰之指迷茯苓丸。又如:刘大昌之胸痹案中,据胸痛特点:阴寒独盛,宜辛温大热之乌头赤石脂丸逐寒邪;内寒不盛而兼虚者,则当相其轻重用人参汤或大建中汤以温补。本证属阳未虚而寒亦不盛,既不合前者椒附之辛温,亦不宜后者姜参之温补,反应温阳祛痰,舒展中气之枳实薤白桂枝汤。

再次,在对病证预后方面,一是对病势掌控判断准确,如唐慎元反胃一案“许其一剂可愈。”后果如其言。而有些却需连月调理,甚乃期年。二是注重善后处理,如张仁华之虚寒气喘案中以肾气丸(改汤)六君子汤加破故纸,芦巴间服调理复元,其它诸案亦多有善后之举。

在病机分析和预后方面,赵老对病势的准确把握充分的展示了他深厚的学术功底和非凡造诣。

第三,处方用药上,师古不泥古,能随证而变化出入。

赵老所师古方,以经方为主,旁参各家,如刘翁茂名痰饮胸痛案中书以《外台》茯苓饮调理而归,成诚气呃一案中拟用四磨汤,张云涛鼓胀案中腹水残存无几时,用严氏实脾饮加减。赵老谴调经方,疑难杂症,举重若轻,对经方的用药尤有独到体会。如陈修孟风水一案中对前医用发散药指出“苏桂之升发,终不敌渗利药之量大,一张一弛,效故不显……”后以越婢加术汤而愈。麻黄用之两半,非寻常用量,盖以发大汗而开郁结,肿之速消以此。”并指出若仅寻常外邪,仅宜小汗,以防漏汗之亡阳。又如徐妇气鼓案中“缓以消积,使正气不伤,古人早有明言。”周继富消渴一案“此病上盛下虚,寒热错杂,故附子石膏并用,针对症情,复杯即效,一有偏胜,鲜不偾事……”

观赵老临证经方使用,亦纠正了我学习《伤寒论》以来一个偏激的认识,觉得六经辨证既然是一个系统,那么各证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而临床上有必定是这样一个发展过程,有此故有彼,无此彼何来。比如太阳篇中有经证和府证,想府证中的五苓散证,老师讲解时病机有两条:一、太阳表邪未解,循经如里化热,致膀胱气化不利;二、膀胱府自身瘀热以致气化不利。当时老抱着第一点不放,只要提到五苓散证,必想到太阳表邪不解之语,总认为它们之间有个必然的先后因果的联系,观赵老《治验》许多用五苓散的病证多数没有提示太阳表证,只是契合《伤寒论》中五苓散证的症情,或符合其气化不利的病机,观验中其它诸条方证亦有此感,思及前人“有是证用是方”之明告,正是此意。论中方证安排在不同的篇中,虽有一定的传变关系,但非尽然,如若人为执守“传变”不放,面对临床错综复杂的病证,勉强扯上联系,反而不客观了。经云:谨守病机,是也。如此非但不是断章取义,且是辨证论治所使然。

虽然身为学验俱丰的医坛老将,但“亦有无法救治而终至死之者,未尝不叹读书之未精,学医之难也。”赵老活人心切,吾辈亦当知学无止境,作为老前辈“俾读之者俨然身临其证,可以灵机,资参政,融化以为己用,如是始谓医案之良”,这既是赵老对自己医案的要求,也是对后学读案者的殷切期望,吾辈亦当如赵老等前辈先贤一样“心存奋发,思有振作”,为中医而奋斗!为芸芸众生健康之福祉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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