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炊的乐趣 ——”走向圣地”手记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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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速路风驰电掣的日子结束了，一直到日喀则走的都是318国道。此为中国最长的国道，东西走向，始于上海人民广场，途经浙江、安徽、湖北、重庆、四川，终点是与尼泊尔接壤的西藏聂拉木县友谊桥，全长5476公里。
刚离开康定城区，便遇到大雪山系折多山。折多山将康定县境分成东西两部分，由此形成地貌、气候、生产方式和文化习俗的强烈差异。东部是我们昨天走过的高山峡谷，那里桃红柳绿，物产富饶，有“康巴江南”之誉；西部为山原地貌，属高原型大陆气候，牛羊遍野，寺塔林立，是西藏风情的典型代表，要顺利到达我们的下一站新都桥，必须经过的便是折多山。折多山海拔4300米，是川藏线进入西藏后第一座大山，同时又是重要的地理分界线，以西属青藏高原，是地理意义上的区分，与行政区划无关，因此号称“康巴第一关”。
折多山上残留着昨夜的积雪，但在我眼里显得并不那么恐怖，康定机场就在折多山上。公路平整没烂路，绵绵无尽的山头弛缓舒徐，而且都是山地草原，宜于跑马放牧。“折多”一词在藏语中是弯曲的意思，山如其名，盘山公路九曲十八弯，来回盘旋就像“多”字，直把人盘得晕头转向，胆战心惊。
康定到新都桥不远，很快就到了。新都桥是一个镇，又称东俄洛，那里不是一个景区，就连标志性景观也没有，318国道沿线十余公里，被称为“摄影家走廊”，是一片宜耕宜牧如诗如画的世外桃园，那些弯弯的小溪、金黄的白杨、无垠的草原、安祥的牛羊，点缀在田园牧歌式的画图中，川西平原风光在此绽放，置身这个令人神往的“光与影的世界”，还可远眺蜀山之王——贡嘎山雪峰，吸引了众多摄影家和游人在此流连，据称香港大牌明星也慕名前来度假。
新都桥镇不是一个五方集处的市镇，藏式民居大部分分布在公路旁，而且还在竞相新建，其中不少是家庭宾馆，有一定规模，设施也齐全。那里的民居有宽敞的白墙院落和朱漆大门，窗檐用红、黑、白等色彩描绘，象征人丁兴旺、五谷丰登。我们入住雪域宾馆睡了个午觉，老板骑摩托车带路，我们的车在田基路上随行，来到河边的绿草地。
河边有一小片树林，挺拔的白杨矗立在秋阳中，炫耀着特有的金黄，几头牦牛和两匹马在安静地吃草，对我们这群不速之客，既不欢迎又不怀敌意。在宜于哼小曲吹口哨的悠闲时光，我们看风景和拍摄，然后在车上搬出炊具做饭，不仅有燃气炉灶、压力锅、碗筷勺子、菜刀砧板、油盐米面和罐装食用水，还有小型折叠椅桌，当然有肉有菜，那是大清早在康定市场买的，把肉放进迷你型冰箱里。小儿子夫妇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养生之道”，就是早餐吃饱些，午饭定在下午三四点钟，晚餐就免了，他们在家是如此，这几天也如此，在高速路服务区或河边野炊。就让他们折腾吧，只要随遇而乐就好，反正我是老爷子，坐享其成是了。
老板饶有兴味看着我们忙活，与大家闲谈起来。他四十来岁，谐趣健谈，他笑着自我介绍：“藏族人，康巴汉子，名字就叫萝卜，人称萝卜大叔，与能吃的萝卜汉字和发音都一样。”又说，“其实呢，我还算半个汉人。爷爷是江苏人，当国民党兵修康定机场，解放后留下来娶了藏族女子，不过我从未到过爷爷的老家。”我问小河叫什么河，有没有鱼，他回答：“河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河里的雅鱼每条有几斤重呢！”我一愣，雅鱼不是雅安独有的么，可见雅鱼的名气太大，其他地方也把名字移植过来了。据说河里的石头刻满了字，是虔诚的佛教徒和喇嘛雕刻的佛经，有祈福之意。我又问，“藏民不吃鱼，你吃不？”“吃呀，不过老一辈的人是不吃的，犯禁！”藏族人只吃猪牛羊，杀之前要祈祷，据说大牲畜能供许多人食用，鱼虾和鸡鹅鸭就不同了，要牺牲多少条性命呀，这大概与佛教的教义不杀生有关。只不过藏民见游客喜欢吃鸡，这几年也有人养，冠名藏鸡，仅卖给汉人，有次我儿媳在市场见有鸡卖，要求挡主代拔毛杀鸡，挡主小声说，待没有藏民时才能杀。
萝卜的宾馆是从表妹那里租来，租约10年，年租金12万元，经营宾馆每年有三四十万元进账，还养了50多头牦牛，都是放养不用看管的，但时有被盗，养七八年就能出售，每头能卖1万多元。过去还种着数十亩青稞，后来政府动员退耕还林就不种了。小儿子悄悄对我说：“看来，他比我们还活得滋润哩！”
我们邀萝卜一起吃饭，他说早吃过了，就在一旁自顾抽烟，是高级烟。小儿子夫妇前年自驾游到过西藏，对我们说：“不必理会他，他看着我们吃饭不会不好意思。藏民有很强的好奇心，喜欢对别人的东西东看看西摸摸，典型的儿童心理。”不知什么时候，有条狗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蹲着，小儿媳说，：“藏地的野狗真多，不过很守规矩，从不搔扰人，待人家吃完东西才过来讨点残羹剩饭。牦牛就不同了，去年在四川松潘草原，有头牦牛就偷吃了我们半瓶酱油，它们也需要补充盐分哦。”说话间，那几头牦牛就轮番造访，轰走了又围拢过来。
野炊带来的乐趣仍意犹未尽，既然舍不得马上离开这个清静的所在，就拾来一堆残枝败叶点燃篝火，瞅着哔剥四溅的火星，望着缭绕的白烟，我们仿佛回到了少男少女时代，我笑着起哄：“跳舞呀，围着篝火跳舞，跳藏族锅庄舞！”当然我们谁也不会跳，只会轰然大笑。
晚上有一辆车加盟，相约在我们入住的宾馆会合。这是深圳车牌的黑色轿车，车主老刘是四川乐山人，去年在四川与我小儿子认识，这次带着两位美眉，在成都玩了几天就赶过来了。两位美眉才二十多岁，小吴成都人，小李湖南邵阳人，都在深圳工作，称我爷爷，还关切地询问我有无高原反应，因为新都桥海拔已达到3350米。从此，我们的队伍就不那么孤单了。
作者简介：周铁株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青年文艺学会文学顾问兼专家指导团成员、广东佛山市顺德区作家协会名誉主席、 (香港)环球出版社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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