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洮出了一个中医鱼旦旦（下）
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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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关医院来了个厉害中医”
作为新中国成立后临洮县最早的一家医院，临洮人更习惯把洮阳中心卫生院称作城关医院，这是鱼旦旦大学毕业后正式入职的第一家单位。
临洮县城关医院（摄于2020年11月23日）
到临洮前为了跑工作调动，鱼旦旦主动停诊了几个月，他之前在兰州等地的患者闻讯他重新在临洮城关医院出诊，纷纷驱车赶过来求医，两周之后，他的门诊量越来越大，几乎天天接诊七八十人，甚至上百，全院上下称奇，刮目相看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也难免有类似“他在炒作自己”这样的风言风语。
鱼旦旦早已经不是八年前那个只想考上大学，当个大夫养活自己和家人的鱼旦旦了。一年多前就已经达到日诊百人的他，每天心无旁骛。他一边紧张忙碌地出门诊看病，一边想办法了解临洮县中医队伍现状。他不满足于做一个早八晚五的一方名医，在目前国家和政府大力支持中医药发展的大好形势下，面对基层中医力量积弱已久的现状，他认为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他要影响、带动出一批临洮县的铁杆中医。这也是回报临洮县人民对他的知遇之恩。
“刚走上工作岗位不久的你，凭什么有这么大的抱负？”
“凭两点，第一，我到临洮前的7年临证经验，而临洮百姓也初步认可我这个年轻大夫的中医水平，尤其是我选中了自己自学践行两年多的黄帝内针疗法——我认为'黄帝内针’是一把能迅速打开局面的金钥匙；第二，作为临洮县引进的优秀中医人才和我到临洮后病人蜂拥而至的情况，我得到了县委、县政府领导的信任和我们城关医院，尤其是院长的大力支持。”
经过认真细致的思考后，在请示上级批准后，鱼旦旦决定先做黄帝内针义诊。他认为这是“一石二鸟”的好办法——一方面，在众目睽睽之下，通过黄帝内针立竿见影地缓解病人的痛苦，让人迅速建立对中医的信心；另一方面，给医务人员尽可能讲解中医及内针的理法——在授患者以“鱼”的同时，授医生以“渔”。
鱼旦旦单枪匹马的黄帝内针义诊活动很成功，他说一天义诊下来，23个人扎针，只有一个患者现场反映效果不太明显，让在场的人大开眼界。县委书记石琳全程热情参与。
2020年7月6日石琳书记在健康扶贫黄帝内针基层义诊示范教学活动（大石镇站）中讲话
据临洮县融媒体中心“看临洮”2020年7月7日的报道：“7月6日，健康扶贫黄帝内针基层义诊示范教学活动走进太石、辛店两乡镇，活动邀请青年中医鱼旦旦现场开展义诊示范教学。县委书记石琳参加活动……通过今天的义诊示范教学，希望能唤醒全县上下医务工作者的责任感，找到为老百姓解决病痛的途径，让更多的老百姓相信中医针灸技术……下一步，县上将举办若干期培训班，让乡镇卫生院医生、村医和有资质开诊所的大夫都能掌握中医针灸这门技术，力求培养出一支中医针灸队伍，减轻疾病给老百姓带来的痛苦。”
鱼旦旦在工作中（摄于2020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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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自学践行到针灸老师之路
“你为什么选中自学的黄帝内针作为打开临洮人心扉的钥匙？”
“因为它简单易学，效果立竿见影。安全又速效。就这么简单。”
“你之前没有参加过任何内针学习班，你为什么有这么大的信心？”
“因为我自从接触上黄帝内针后就一直在用，通过患者建立的信心，我认为信心就是这么来的。当然，内针的理法深深扎根《黄帝内经》，深刻体现经典的力量，是我非常喜欢的。”
鱼旦旦最早接触黄帝内针的过程非常简单。2017年夏天的一天，他听说同为甘肃中医药大学毕业生的王昇武大夫（同有三和基金会三和书院医道传承项目一届学员）会一门很特别的针法——“有效果，很快。”——好奇心驱使他去旁观怎么扎针，并亲身体验了一次，在打听到针法名字是“黄帝内针”后，直觉告诉他这门看上去不同的人扎的穴位很相似，同时扎针很少的独特针法，值得深入了解下。他立刻去买《黄帝内针》，当拿到书后，非常激动，几乎是一晚上他就看完了书。学了就要用，但是他初学乍练，一会儿忘记了导引，一会儿忘记了揣穴（找阿是），他不断地试验、练习，越用他越惊喜，效果出乎意料，“偶然遇到”的黄帝内针终于补上了自己心念已久的针灸短板。后来，他把几个月用过的五六公斤针灸针拎到了甘肃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做了无害化处理。
2020年是脱贫摘帽的最后一年，中医使命被激发，情怀被释放的鱼旦旦，想给不温不火的中医名声摘帽。他终于迎来了自己到临洮后最兴奋、最忙碌、最辛苦的一段时间。
7月13日，为期一个月的临洮县黄帝内针全脱产培训班（第一期）开课，全县18个乡镇卫生院选拔出13名学员，由鱼旦旦主讲和带教。他一个助教或者助手都没有，连讲义也是他利用每天下班后晚上休息时间略显仓促准备出来的。他的教学方法也是无师自通——上午诊脉开方、扎针带教，下午集中理论学习。
2020年7月13日临洮县第一期黄帝内针培训班开班仪式（右三为鱼旦旦）
2020年7月31日“看临洮”报道临洮县第一期黄帝内针学员赴衙下卫生院开展义诊
2020年8月6日“看临洮”报道：“8月5日，临洮县委、县政府引进的优秀人才鱼旦旦医师带领县黄帝内针培训班第一期学员分别在县人民医院、县中医院开展义诊活动……据了解，当天共义诊患者八十余人次。”
2020年8月6日临洮县黄帝内针第一期培训班学员在县人民医院开展义诊
在8月10日举办的500人参加的临洮县首届中医药发展大会上，首期13名黄帝内针学员正式结业。
2020年8月10日首届临洮县中医药发展大会成功举办
经过一个月的总结经验和准备，2020年10月18日，临洮县黄帝内针全脱产培训班（第二期）开课了，这次从全县县中两院（县人民医院、县中医院）、18个乡镇卫生院和村医中选拔出了近30名学员，为了办好这次培训班，鱼旦旦在学员选择、开班仪式、课程设置、考核结业等方面下了更多工夫，培训成果也更明显。欣慰的是，他从第一期学员中选拔了几个优秀学员作为自己的助教，他可以稍微轻松一些。经过半个月培训，11月2日在县人民医院举办了黄帝内针义诊，县人民医院学员吴主任说：“大体（接诊）95-100人，除两个人效果不好外，其余人我挨个问了，个别患者调了针，总体都有效果！”
上图：2020年10月18日临洮县第二期黄帝内针培训班开班仪式
下图：鱼旦旦在临洮县第二期黄帝内针培训班上授课
为了让临洮县更多的人了解黄帝内针，让中医药文化走进校园，2020年11月4日和2020年11月8日，鱼旦旦带领第二期内针培训班学员分别去临洮中学和临洮县文峰中学做了义诊，先后服务了120人次和200多人次，获得了师生的普遍好评。
2020年11月24日城关医院张正文院长来找鱼旦旦谈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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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洮中医热后的鱼旦旦
在2020年国庆节前，鱼旦旦在城关医院领导和同事的大力支持下，完成了黄帝内针工作室的特色针灸科室建设。
患者在鱼旦旦诊室外候诊2-1（摄于2020年11月23日）
患者在鱼旦旦诊室外候诊2-2（摄于2020年11月23日）
鱼旦旦说，随着第二期黄帝内针培训班进入尾声，他计划适度延长学员结业时间，他要去30多位学员的工作单位实地看一看，既是巡视，也是带教。除了对每个学员提交的结业总结，他挨个仔细阅读，手写意见，拍照回复外，他还要掌握第一手的现场观摩体会。学员择机结业，对优秀学员予以表彰，他还要把优秀的学员组织起来，建立常态化学术交流机制，帮助有想法、有能力的学员把内针更深、更广地扎根和推广，让内针之花开遍临洮，香飘定西市，甚至更远的地方。
11月24日中午十二点，我正在采访鱼旦旦，城关医院张正文院长带人来诊室找他，商议黄帝内针工作室建设和宣传工作的下一步部署。现在，鱼旦旦是城关医院的副院长。8月份，他被评为定西市第三届中国医师节“优秀医师”。他也成为了临洮县中医药人才发展领导小组成员之一。他肩负了更多的研究、推动全县中医药事业发展的责任。
2020年8月鱼旦旦被评为定西市第三届中国医师节“优秀医师”
有人说鱼旦旦“坐火箭上天了”，但是笃信“关系是干出来不是攀缘来的”他没有飘飘然，他说，多年学习、寻师访友的经验告诉自己，他还非常年轻，还很浅薄，欠缺的还很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接下来的3~5年，鱼旦旦说要继续以学习和成长为主要任务，他要在临洮半年工作的一点成绩和经验基础上，踏踏实实做好两件事：第一，每天雷打不动的半天的诊疗工作；第二，与全县关心支持中医药事业的同仁携手努力，在黄帝内针两期培训班开创的良好局面基础上，继续把中医药事业做大做深，形成可持续发展，希望能为临洮县中医药事业发展的新局面尽一份力。未来，自己面对的路还很长，他要戒骄戒躁，一步一个脚印，更踏实、更稳健地去做、去担当、去努力。他的话中，有一种似乎与年龄不符的东西，但是，他的眼神是热情、有力的。
鱼旦旦在诊室中接受采访（摄于2020年11月24日）
尾声
鱼旦旦也有后顾之忧，首先，他有个越来越迫切的心结，至今自己都是靠自学黄帝内针、自己摸索办着办培训班，但是想在基层把黄帝内针推广工作做得更好，必须跟黄帝内针学会（筹备中）和同有三和基金会三和公益行项目组联系上。之前在兰州，他只是了解到同有三和基金会开设有按年度招生的公益性的三和书院医道传承项目，并不知道有黄帝内针基础班和进修班以及类似山西忻州、云南大理、甘南等黄帝内针公益培训学习机会，他想尽快补上这块短板。
第二，自己即将迈进30岁，同为校友的女友在兰州工作，二人即将考虑成家，他走到哪里都要带在身边的父母亲，自己工作忙碌无人帮助照料，三十而立，他作为一个丈夫和儿子何以立？
2020年8月6日鱼旦旦到临洮县三个月后终于与父母团聚
还有一个，他考虑得更多，就是基层中医待遇普遍很低，黄帝内针等纯中医技术还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哪怕是专项支持，目前看他只是尝试部分解决了医患对中医的信心，这是中医药事业发展的第一步而已，他还需要在日常诊务、临床带教、会诊教学等日常繁忙工作之外，去啃更多的政策和财政支持等“硬骨头”。
离开临洮前，鱼旦旦带我沿着黄河主要支流洮河走了一段，河面不太宽，五十米左右，初冬的水量不太大，但是水势含蓄着磅礴之力，他说：“我喜欢大自然，看着河水，你会体会到很多，甚至对于理解脉学，都很有帮助。”我望着流走的洮河水，想起了他说自己第一次的高考志愿是农学。在兰州，他也说过“读毛泽东传记，对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印象深刻。”
鱼旦旦在洮河（摄于2020年11月24日）
附录：
一、九问中医鱼旦旦
1、人说学习中医需要悟性，你怎么看？
我的理解就是毛泽东主席说的“实事求是”，独立自主地去干，去做，不干出来，什么都没有。真正的悟性就是做人，就是德行。所谓“君子三达德”——智仁勇，如鼎之三足，缺一不可。搞中医，要有“智仁勇”。
2、老师如何帮助学生尽快升起对中医临证上的觉受？
首先，掉书袋相对容易，老师要尽量避免引经据典，要做到通俗易懂地解说，讲自己有感受、有体会、接地气的话；其次，要让学生尽快升起觉受，一定要有感知，虽然说文以载道，但是文字并不是道，如果拘泥于文字，文字就会成为一种障碍，要透过文字去行动，经验和感知；再次，我个人经验，四诊中脉诊很重要，微妙在脉，不可轻视，要重视脉法的学习。
3、大学的王老师等老师对你的成长影响有多大？
很大。一方面，我非常感谢王老师以及后来自己遇到的各位老师，他们对我的明敲暗拨让我很受启发，同时指点我，教会我如何做人做事，有时候，尤其是初期，遇到一些坎儿的时候没有老师在身边，自己可能会撑不住。老师几句话，或者仅仅是陪伴，就会把你带过坎儿去。另一方面，我并没有把自己的学习完全寄托在任何一位老师身上，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比如，虽然我跟王老师七八年了，但是我主要是本科期间断断续续去跟诊过，算起来迄今跟诊抄方一共没有两个月时间，跟王老师讨论的方子也不过几张。更多的是跟王老师聊天，或者一起出去玩，我觉得这也是跟师的一部分。
4、对刚走出校门的中医大学生有什么建议吗？
第一，选择平台很重要，但是要记住，打铁还要自身硬。不要眼高手低，先扎扎实实地把中医学好。不要觉得中医没用，很多时候是自己的水平问题。建议工作方向是，哪里有病人，哪里需要你，就去哪里，这样你才能练出来，有病人的地方，你才能真正学到东西；第二，一定要重视学习经典。建议就是《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等为主的，加上一些比较好的书籍。比如《名老中医之路》这本书，还有刘力红老师的《思考中医》，等等；第三，不要只是在医里学医，要积极融入生活，在大自然中去体会和理解，医外求医。
5、做了两期黄帝内针公益培训班后，你总结出什么经验吗？
从选人、教学、培训、考核和结业来看，我有很多具体的经验和体会，比如第二期授课的内容量上比第一期大得多，可能有部分学员理解尚有些难度，将来需要做出部分调整，我也把第一、二期培训班讲义和学员心得、作业等做了初步的整理，我想，这些都是值得认真总结的。
6、有机会你希望跟黄帝内针法脉联系上吗？
希望。我毕竟是靠自学的黄帝内针，虽然目前看两期培训下来，近五十位学员状态都不错，但是从自学到教学，都是靠我一个人摸索着走过来的，从授课内容到办班流程、学员管理等不少地方，一定有一些自己忽略和不明确的，我希望有机会早日拜谒杨真海、刘力红等老师，给我一些个性化的指点，包括对黄帝内针法脉的了解，做黄帝内针公益培训班经验交流和指导，等等。
7、如何理解发展中医药事业需要守正创新？
我也一直在思考如何在不改变中医的根本理法的基础上更好地创新。兵法里有：守正出奇。《孙子兵法》有云：“以正治国，以奇用兵。”兵法里面取胜不是靠奇，首先是守正。比如将帅兵卒之间是否和睦，“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守正应该是守好各个行业的原则、规范、守道。“守正”也类似佛学中的戒律，戒律是规矩，但是不是束缚，一开始的时候，必须有规矩，有法度。到了一定程度，就是法外有法，如果真正理解了正，守住了正，才能更好地出奇，会法无定法，这也就是创新了。我给临洮县的黄帝内针班学员不仅讲内针的理法方针，也会讲一些我所学、所想的内经、伤寒等经典的内容，我尽量不用引经据典的条文式、PPT式方法，而是希望用通俗的、大众耳熟能详、有感觉的方式来讲。简单地说，创新是为了更好地守正，守正其实是守住自己。
8、分享一句自己的中医座右铭？
前贤有言：“上士闻道，勤而行之”，坚持不懈非常重要。方向比努力更重要，方向明确了，必须全力以赴。
9、你的目标是做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真正会看病的大夫，同时，不能仅仅会看病而已。要有趣、会生活、有灵魂、有责任、敢担当的人。
2020年11月24日同有三和基层医生报道采访鱼旦旦的两位同事
二、鱼旦旦微信朋友圈摘录
“我有一个梦想，基层中医，中医的根，可以得到保存和发展，只有根深蒂固，才能枝繁叶茂，人民需要中医，基层更需要好的中医……”（2020年6月27日）
争取带出一批能独挡一面的骨干力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针道渊微，仁者得之。准备陆续开班4-5期，先培养100人左右内针人才队伍，服务基层……（2020年7月14日）
一个月前自己一个人义诊两场，半个月后就有13个人一起团队作战，我成为观战指导员了，其中甘苦自知。（2020年8月1日）
“看临洮”微信公号文章《鱼旦旦医师带领临洮县黄帝内针培训班第一期学员在县人民医院、县中医院开展义诊活动》（2020年8月7日）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决定了我医生的道路。（2020年8月24日）
不管外在多么的复杂喧闹，都要守住内心的一份平静，不忘初心。（2020年9月25日）
医生没有回天之术，真正的回天之术是靠自己，靠你的文化修养去涵养它。真正的救人，是教他健康生活的方法。（2020年11月3日 ）
一周多的时间，黄帝内针二期学员先后在县人民医院、临洮中学、椒山中学、文峰中学做了较大规模义诊，今天又去了交警大队，五次义诊活动，受益人数约在700-800人……（2020年11月10日）
（全文完）
为生民立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