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丨被雨淋湿的城（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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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雨淋湿的城》是老乡吴文庆创作的一部小说 。吴文庆：80后，河南罗山人，活在郑州。放过牛，种过地，上过山，下过田。 卖过早点，写过小说。《被雨淋湿的城》是其以郑州为背景创作的小说，讲述了从农村走出的大学毕业生，在城市求职、生存、婚恋的人生历程，有很多笔者的真实经历。
被 雨 淋 湿 的 城
文 / 吴文庆
36
有些事情，你越是害怕，它越会发生。吴小阳特别害怕有同学过来找他，但就是有同学来。
堂妹吴小美过来了。
吴小美今年上大三，即将面临着毕业。她不在新州上学，但想来这找工作。其实吴小阳不想让她来新州。对普通人来讲，新州不是什么天堂。新州是座让很多在这上班人感觉“不如回家放牛羊”的城市。
直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吴小阳才意识到，在新州找工作的滚滚人群中，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普通人。
不是他把自己看得高，而是他留在这的原因与别人不一样，——他因为热爱H省而留在新州。其他人，来新州仅仅是因为一份工作，一点工资。
他们是在用工作选择城市。说得直接点，他们来新州纯粹是为了生存。也正是因为吴小阳用城市选择工作，才使前一段时间那个房地产公司的工作他没有去。很多时候，吴小阳也在想这种做法到底值不值。
当他身上有吃饭的钱时，哪怕这钱是借的，他都认为值；只有当自己一文不名时，他才会认为不值。不过话说回来，口袋没钱的时候，怎么做你都会觉得不值的。
吴小阳不想让吴小美来新州还有一个原因，他招待不起。在这点上，吴小阳承认他是自私的。因为，吴小阳的确穷得很。——上次那个大型招聘会吴小阳没让她来，也是出于他自己的经济能力方面的考虑。
现在，吴小美真的来了。来到了这座叫新州的城市找工作。幸好，她暂住在新州的同学那。
吴小美发给吴小阳的短信是这样写的，哥，就要毕业了，可以出去找工作了！好兴奋！我想在新州找份工作先干着，等有经验了再去更大一点的城市看看。很快就能自己挣钱给自己买衣服和化妆品的这种感觉，真好！
吴小阳给吴小美回短信说，是啊，自己挣钱的感觉是很好，但挣钱的机会有多难找，你知道吗？
准备发送时，觉得这话太打击人。毕竟，她还没毕业就出来找工作，仅就勇气上来讲，已经难能可贵。
吴小阳又重新编写了条短信，现在招人的单位很多，工作岗位也很多，你多去几趟人才市场就知道了……
这条没有写完，吴小阳就删掉了。既然工作多的是，为什么自己还没有找到？
回什么呢？说不清，真的说不清。
你住哪？明天我去找你吧！最后，吴小阳回了这条。只有见面才能详细地交谈，短信里说不清楚。但有些东西，即使见面了，也还是说不清楚。事实就是这样，世事就是这样。
晚上，吴小阳想起给吴小美的那条短信，说明天去找她。
不合适，极不合适。——吴小阳的口袋又干了。富人关注的永远是自己的脸蛋，而像吴小阳这等穷人，关注的永远是自己的口袋。
马朝临走时给吴小阳留了300块钱，这几天他一直省吃俭用，——自找工作以来，吴小阳一直都在省吃，都在俭用。现在还有200块钱，眼下没工作，一分钱都不敢乱花。借周爽的自行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想着能省点钱。
去找吴小美，吴小阳算了一笔账。来回公交，4块，都是空调车。最害怕的是请她们吃顿饭，——找的是吴小美，但她的同学肯定也得一起请。这样下来，少说也得几十块钱。若来吴小阳这，那就好说了，自己做饭，要比在饭馆里便宜得多。
于是，吴小阳给吴小美发短信，要她过这边来。——现在是忙时，打电话贵，动感地带，有包月的短信，
等吴小美同意后，吴小阳松了口气。毕竟，几十块钱省下来了。
一早，吴小阳便去买了一条鱼。——肉太贵了，买不起。2007年，中国的猪肉都快赶上唐僧肉了，价格奇高，而且还供不应求。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觉得二师兄比较牛逼的地方。
很多上班的人都吃不起猪肉，更别说吴小阳这无业游民了。还好，老家那边经常吃猪肉，现在吃吃鱼，换个口味吧！菜市场中间有个摊位在卖苦瓜，吴小阳赶紧买了两条。
又买了半斤辣椒。——吴小美喜欢吃辣的，小时候他们两一起吃饭，她总伸着脑袋在吴小阳碗里扒辣椒吃。儿时光阴，一去不复返了。
吴小阳真希望吴小美再从他这个哥哥碗里扒一回辣椒。最后，又买了一块豆腐。——炖豆腐，然后加几叶青菜，这是婶子，也就是吴小美的母亲经常做的家常菜，吴小美最喜欢吃了。
买完了这些东西，吴小阳回到屋里，坐在那想事情。
他很期待这个美好中午的到来。毕竟，即将见面的是与他一块长大的亲人，不是亲妹妹，胜似亲妹妹。
——吴小美小吴小阳两岁，但给人的感觉是个怎么也长不大的孩子。平时吴小阳没事常常给她发短信，了解了解近况，但自从出来找工作后，自己都没有顾住自己，也很少和吴小美联系了。
还有，两个人在一块吃他们自己做的饭，也是一种幸福。小时候，他们一家大人要外出干活或出远门时，孩子便会去另一家吃饭。
当两家人都外出时，吴小阳和吴小美便一起为自己准备午餐。——大人一般都是中午不在家。他们两人，一个在灶台上挥着铲子炒菜，一个在灶台下挥着钳子填柴火。
依现在的经验看，那时候的饭做得肯定不怎么好吃，但回想起来却总有一股诱人的味道。——吴小阳现在做饭的功夫，就是那个时候打下的基础。
只是现在，——吴小阳想到了现在，为工作奔波，儿时的很多美好都成了回忆。比如中秋节一家人团聚，比如给亲人祝寿，比如在老家赶庙会，比如在老家扎堆打扑克……
管它呢，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这个中午。吴小阳这么认为，现在是找工作的非常时期，生活就将就着点吧。
10点多时，吴小美发短信说，快到牧村站牌了。吴小阳兴冲冲地跑了下去，等了好一会才见吴小美下车。吴小阳拉着她的手，打量了半天。吴小美有些不好意思，挣脱了他的手指着旁边的两女孩说，这是我的同学。
吴小阳一愣，有些尴尬。一是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单是吴小美来了，很好办，但又来了两个同学，有些麻烦。
二是光顾着和吴小美说话，忽略了这两个同学。吴小阳说，走，先到屋里歇会。——在说这话的同时，吴小阳就在考虑中午吃饭的事。多一个人，就意味着要多花点钱。
吴小美并不走，在招牌下的人群中左看右看，突然拉住一女孩说，媛媛，你怎么在这？又指着吴小阳说，这是我哥！——说到吴小阳时，吴小美的语气颇为自豪。
这一介绍，把吴小阳吓着了。——原来吴小美的一个同学也住着牧村。这意味着今天中午吴小阳要招待4个人。
更让吴小阳为难的是，吴小美住在牧村的这个同学打扮入时，气质高傲，自己租住的那间小屋她能挤得惯吗？自己那点手艺她能吃得下吗？假如都不能，那自己这个哥哥做的岂不是很失败？
小丫头，自己来不就行了，干嘛还带同学？带同学带一个就够了，还一下子带三个！吴小阳在心里埋怨他这个妹妹。
更大的埋怨，还在后头。
到屋后，吴小美说，哥，你这房间也太小了吧！她们都住的房间至少是一室一厅呢！
又一位同学说，小倒没什么。关键是你这家具也太少了吧！再怎么也该买个电视吧？
吴小阳有些尴尬，心想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他没说这些还是马朝出钱弄的，指望自己，连这个样子都没有。
他怕说了，这几个小姑娘不能理解他，丢了做哥哥的面子！——说起来毕业也快半年了，可这日子过的……
吴小阳沉默。
此时，他只能沉默。——他看得出来，这几位小姑娘，都是从有钱人家出来的，工作没找好，可以租个舒适的房子先住着。一是家里有钱，不在乎。二是还没毕业，有理由要钱。
有人喝水吗？吴小阳问。——完全是没话找话，冬天，喝水的不多。
不喝，刚才我们一人喝了瓶露露。一个同学说。
这又让吴小阳尴尬了一阵。
冬天，喝热露露。广告里这么说，但冬天能喝饮料，生活肯定不错。——至少在吴小阳看来是很不错的，他自己大夏天连个冰激凌都不舍得买。
有茶没有，最好是毛尖，有的话给我来一杯。又一位同学说道。
这个问题稍稍缓解了吴小阳的尴尬，他说，只有普通绿茶。——这也是马朝留下的，吴小阳老家虽产茶，但他平时并不怎么喝茶，所以屋里也不存放茶叶。
那就凑合着来一杯吧！同学说。
这又把吴小阳推进了尴尬中。“凑合着”，明显是说主人招待不周；“杯”，这哪有杯啊？——这只有吴小阳的一只塑料水杯，怎能给不熟悉的人用？
再说，一看那同学的架势，就是个品茶高手，塑料杯子怎么能行？更麻烦的还在后面，不是没水了，而是没电。当吴小阳插上电磁炉准备烧水时，发现停电了。
——原来的那个热得快，因为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早已“香消玉损”。
没电，那茶就不用泡了。吴小阳想。
随后，他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
午饭怎么办？
茶可以不喝，椅子可以不坐，但午饭却不能不吃！
吴小阳说，没电了，中午吃不成饭了！
——他这只能用电磁炉做饭。
刚才要喝茶的女孩说，哪能吃不成饭呢？外面不尽是饭店吗？
饭店。这两个字把吴小阳吓了一跳。
今年的物价涨的厉害，小饭馆的菜价都飞上天了，更别说稍微有点规模的饭店了。
吴小阳摸摸兜里那点可怜的钞票，心咚咚直跳，脸色有些发白，大脑乱糟糟的。
后来，他在一篇文章中写道，该花钱而你没有时，不但折磨你的精神，还折磨你的肉体。想要健康，必须有钱做基础。这个基础至少得达到温饱的程度。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吴小阳一直心神不宁。他在祈祷，快点来电，自己做饭，能省下一笔钱。然而，电终究没有来。
只有去外面吃了！
吃饭的某一个空隙，吴小阳对吴小美说，有钱没？借我300。现在手里有点紧张。其他的任何话，吴小阳都没有说。——他根本说不出来。
还好，吴小美平时手里很宽裕，立马借给了吴小阳。——后来，这300块钱，吴小阳一直没有还给吴小美。原因只有一个，穷。
不过等后来吴小阳有钱了，吴小美也过的可以，这钱她又不要了。但直到吴小阳写回忆录时，他仍记得这300块钱。
毋庸置疑，这是一次极其难受的请客。——自己想象中和妹妹重温儿时美好时光等计划全部泡汤！在吃完饭回来的路上，吴小阳对天喊道，钱啊，你把我折磨得好惨啊！
（没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