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香祛疫的趣谈
一月庚子,疫不知所起,自江城,蔓荆楚,天下疫。
人类的历史,其实就是在不断和瘟疫做抗争的历史。我们常常被瘟疫悄无声息地打了“一闷棍”,转过身来却看不见凶手,抱头懵了几天后继续潇洒度日,直到死亡接踵而至,才扶额恍然,原来这个“杀手”又卷土重来了!
哀嚎彻天,白骨蔽原
古人对瘟疫的恐慌程度远比当下严重,那时还没有所谓病毒、细菌的概念,大家只看到突然间成片成片的人接连倒下,“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
在这样大规模的灾难面前人们无能为力,只能假托鬼神之名,痛苦地忍受着上天的降罚,愚民悬符厌之者亦不在少数!
对于瘟疫下的人间炼狱,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在《七哀诗》中曾这样记载: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
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
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
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
阖门而殪,覆族而丧
温疫最可怕之处在于“斩草除根”,甚于灭门之祸。据史料记载,从汉桓帝刘志,至汉献帝刘协的七十余年中,记载有疫病流行17次。疫情连年,民不聊生,即使是当朝权贵也未能幸免。文学史上著名的“建安七子”中的徐干、陈琳、应玚、刘桢也一时俱逝。其惨状可见一斑。
著名医家张仲景对瘟疫更是痛彻心扉,深受所害。张仲景曾自诉道:“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年以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感往昔之沦丧,伤横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训,博采众方……”
燃香祛疫的趣谈
对于瘟疫,人们也在与之抗争中不断完善对它的认知。知道“疠气流行”,并非“鬼神所作”,而是“阴阳失位,寒暑错时”所致。了解“疫病与时气、温、热等病相类,皆在一岁之内,节气不和,寒暑乖候,或有暴风疾雨,雾露不散,则民多疾疫。”
既然认识到瘟疫的本体是疾病,如何祛病疗疾则成为首要!无论是张仲景所著《伤寒论》,还是吴又可的《温疫论》,都对疫病的流行机理及治疗做了仔细的阐释。
而“香”在古代用途颇广,即作为雅道流行于士族大夫之间,又作为香药可防灾去病。在《红楼梦》里便有宝玉发病,贾母命人燃起安息香一章,可见端倪。
在驱逐瘟疫的历史上,也可见香的身影。但所载之语言,所记之疗效或有夸张怪诞之嫌,且在雾里看花,窥见一二真容便可。若是仍觉不妥,且当趣谈,付之一笑便罢。
西国献香与长安大疫
汉武帝时,弱水西国有人前来贡献香品。但汉武帝认为这香品是平常之物,汉朝并不稀少,所以对来使没有多加礼遇。使者见此没有离开,希望汉武帝能喜欢这款香品。后来使者又在上林苑拦车献香,希望皇上能过目御览。汉武帝不得已上眼瞧上一瞧,只看到这香有三枚,鸽子蛋那么大,和大枣相似。汉武帝更觉得这东西是俗物,很是不悦,命人放置在外库。
后来,长安发生大疫,就连宫中的官人都皆相染病,死亡颇多。西国的使者见此便急忙请奏,希望宫中能燃一枚西国的贡香,来驱辟疫气。汉武帝没有办法,只好不得已听从使者建议燃起香品。当天,宫里生病的人就好了,长安百里之外都能闻到香气,香气飘散了三个月才慢慢淡去。汉武帝赠予厚礼,派人遣送使者返还西国。
这个故事记载于张华的《博物志》中,张华是西晋宰相,他的《博物志》中讲述了各种神异故事。这故事也仅是一个杜撰的寓言故事,汉武帝年间长安并没有大瘟疫的流行,故事是告诉人们,不要排斥自己不了解的事物。但即使是杜撰的故事也有事实作为参照,张华以西晋的视角展现了熏香是当时对抗瘟疫的手段之一。
无独有偶,在宋代《太平广记》中同样转述了“武帝焚香驱疫”的故事,只不过故事隐去了张华的寓言性,仅是单单突出焚香的“神用”——熏香治疗瘟疫。
熏香真可治疗瘟疫吗?
明代文学家李维桢为《香乘》做序时这样说:“余好睡嗜香,性习成癖......篆香之为用大矣哉。通天集灵,祀先供圣,礼佛籍以导诚,祈仙因之升举,至返魂祛疫,辟邪飞气,功可回天......”
若单纯熏香真可治疗瘟疫的话,也不会出现前文尸骸遍野,百无存一的惨状。但熏香并非毫无功用,古代香品多属于芳香药,具有辟晦化浊的功效,对疾病的预防和身体的保健有一定积极的作用。
人之所以发病,多是正气亏虚,正所谓“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这一点在不知病原的瘟疫防治中尤为重要。
在14 世纪黑死病横行期间,黑死病的幸存者———埃申登的约翰( 牛津默顿学院的研究员) 声称,当牛津狭窄的街道为死尸壅塞的时候,他是靠用桂皮、芦荟、没药、藏红花、肉豆蔻皮和丁香研磨的粉度过来的。
熏香即是风月无边的雅事,又是保身长全的手段。这样的治疗手段在当今能起到多少的功用,还有待于进一步的研究验证。但无端将熏香束之高阁,或批判为附庸风雅也是不可取的。所谓的“附庸风雅”,指责的应是存心用香来卖弄的无知“玩客”,却远不该祸及古朴流传千年的香道文明。
一月庚子,疫不知所起,自江城,蔓荆楚,天下疫,为一国而封一城。数万医甲,披素白战衣,以肉躯相搏,死战不退。万民勠力,户牖封闭而自圈,以一己之孤寂守望相助。月余,大疫终除,举国鼎沸相庆,华夏岁岁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