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戈平:父亲,生命中永恒的雕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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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高戈平

从没受过窝囊气的我,悄悄给父亲写了封信,诉说了我的处境和苦恼,请求他想法给我调换个连队,信的结尾我也放了句狠话,如果年底前换不了单位,我就狠狠地揍班长一顿,豁出来挨个处分,宁可复员回家当工人。

此时已因病离休的父亲,很快就给我复了信,头一句话让我大喜忘外,父亲竟然同意给我调换个单位,复员回家也可以。但语气一转,我越看越不是滋味。

父亲说,你从小就喜欢军人职业,还梦想着当将军干大事,眼下连小班长这道坎都迈不过去,将来还怎么过排长、连长、营长、团长这一道道关?就算你复员回家当工人,也会遇到组长、班长、车间主任,这些关口都要自己面对,遇到困难就想当逃兵,能有什么出息?

我脸上火辣辣的,仿佛看到父亲那严肃而信任的面容,顿时感到心虚气短,无地自容。按照父亲说的,我首先查找了自身存在的“娇骄”二气,有些事上太爱面子太计较的问题,然后研究了班长的性格弱点,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和钥匙。

从那以后,我改变了打法,出公差勤务不再报怨,脏活累活抢着干,训练和比赛拼命给班里争荣誉,平时刻意和班长拉近距离,没事就一起打打牌,吹吹牛,隔三差五悄悄给班长买几盒烟,人心都是肉长的,班长的态度也明显变化,两个人的关系越走越近,成了一对好哥们。

在父亲的调教指点下,自己的人生之路越走越宽,在部队接连立功受奖,顺利的考上了军校,跨入了军官行列。经历了多年基层部队磨炼,我又被破格选调进了大军区机关,从事重要工作岗位。那几年是我成长进步最快的阶段,也是父亲笑声最爽朗的时光。

进入到八十年代末期,令人心焦的是父亲的身体状况逐渐恶化了,多年的糖尿病逐渐转向心肾功能衰竭,看着父亲的脸色越来越昏暗,儿子的心像刀绞一般庝痛,头一回体验到回天无力的痛苦与绝望。

但穿了一辈子军装的父亲却非常镇定和坦然,在危重房房里仍保持着乐观豁达的精神状态,父亲以他多年医院院长的身份,要求医生不要给他使用贵重的进口药物,没有必要浪费宝贵的资源,只用点止痛药物就可以了。他的这种军人特有的坚毅和医生特有的理性,让军区总医院的专家们嗟叹不已。

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他的头脑依旧十分清醒,面对死神和病痛的折磨仍是那样镇定自若。母亲和我们都以为他会有些临终嘱托,然而,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父亲微笑着凝视着我们,没有留下片言只语。面对他精心耕耘洒满亲情的大家庭,面对他倾尽心血的儿女们,他心里没有任何遗憾和牵挂……

敬爱的父亲,您离开我们已整整30年了,虽然阴阳两界,天地阻绝,但无法割舍全家人深深的缅怀和思念,您永远活在儿女的心里。

走过30年的风风雨雨,我们可欣慰的告慰九泉之下的父亲,在您的神灵佑护下,我们全家平安幸福,家和业兴。年逾八旬的之母亲身体硬朗,尽享天伦。我们姐弟三人无论从军,从政,从商,都事业有成,家庭幸福,食足衣丰。当年您倾尽心血,浴火重塑的大儿子,不但成了脑力工作者,而且经过20多年各级岗位磨炼,已成长为正师级指挥员,十年前申请转业经济建设主战场,经过多年打拼,又走上正厅级重要领导岗位。

敬爱的父亲,虽然在别人眼里儿子位高权重,高薪厚禄,但在您的墓前我仍像孩提时代那样深怀敬畏和局促,父亲永远是孩子人生的第一任老师,您身上那种淡泊名利,刚直不阿的浩然正气,永远是我们继承的精神财富。

多少年来,您一直是儿子精神上的偶像和寄托,每当思想和工作上遇到波折,我常常独自来到您的墓前,献一束鲜花,燃一簇香火,默默地在心底与您交谈一会,我就会感受到一种精神上的洗礼和解脱,使我走出狂热和浮躁,摆脱彷徨和失意,超越世俗和狭隘,更加坦荡地直面人生。

安息吧,平凡而伟大的父亲,倘若天地真有神灵,倘若人生真有轮回,来生我们还做父子,我还要做你的儿子。(全文完)

作者简介

高戈平,祖籍山东省掖县,1958年生于吉林辽源市,1975年下乡插队,1977年入伍,研究生学历,历任军区机关处长、副部长、师政委等职,大校军衔。2009年转业,历任省高级人民法院政治部主任,大连海事法院院长(正厅级)等职,一级高级法官。多年来曾发表新闻、文学作品数百篇,在军内和国内多次获奖,担任辽宁省法官文联主席、辽宁省文联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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