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海： 民间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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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城市里，“阴阳”这一职业可能已经销声匿迹了，人们对它会感到非常陌生。而在塞北民间，“阴阳”却依然广泛地存在着。

这里所说的“阴阳”，其实就是指阴阳先生，是一些以主持丧葬礼仪为职业的人。因为他们从事的工作与生死有关，故被称为阴阳先生。在中国历史上，尤其是明清时期，“阴阳”是一种比较普遍的职业。我们在《红楼梦》、《儒林外史》、《金瓶梅》等古典小说中都可以看到阴阳先生的身影。《清稗类钞》载：“京师人家有丧，无论男女，必请阴阳生至，令书殃榜。此殃榜，盖为将来尸柩出城时之证也。”这说明在当时的京城，“阴阳”这一行业也是存在的。民间有阴阳先生，官府中也有，隶属于钦天监，只不过不叫阴阳先生，而称为“天文生”，专为皇家占卜吉凶，勘察风水。

阴阳先生的工作有多种。其一是为丧家批写“殃状”。古人认为，人有三魂七魄。人死之后，魂魄随之消散。其中七魄被称为“殃”（又称“煞气”）。七魄先后离开人体的过程，被称为“出殃”。“殃”有颜色，离开人体时有高度，也有方向。这都需要阴阳先生来推算，推算的结果与逝者的姓名、性别、年龄、死因、禁忌等一齐写在一张黄表纸上，这就是“殃状”。阴阳先生还担着选择墓地的职责。一般情况下，如果是老坟地，要相对简单些，只是举行一些简单的仪式，若是扎新坟，则要复杂得多。另外，阴阳先生一般还兼着糊纸扎的活计，丧事中用的金童玉女、纸人纸马纸车纸宅，以及纸挂子、纸幡子都由他们制做。

阴阳先生其实也都是当地的农民，他们如果站在大街上，和普通的农民毫无二致。许多阴阳先生，平时都种地为生，“阴阳”不过是他们谋生的活计之一罢了。一般情况下，阴阳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常常是以乡镇为界限，各在各的地盘上干活，绝不东跑西串。所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习俗。阴阳先生们熟知当地的风土人情，做起活计来便会得心应手，要他们到习俗不同的外乡去，便是“外来的阴阳难念经”了。

说起来，阴阳先生们干活都是有一套理论依据的。这些理论来自哪里呢？有些阴阳会对《易经》、《八卦》有一些或深或浅的研读，但绝大多数的阴阳，其理论只是来源于明柳鉁编撰的《三元总录》。这是一部专门讲人们的居住、婚姻和安葬的书，丧事礼仪的细节其中都有。当然，阴阳们不一定都通读过这些书。在民间，有不少阴阳就是十足的文盲，自然不会去读书的。他们的知识来自于家庭或者师徒间的口耳相传。因此，虽然理论渊源相同，阴阳们因为研读的深浅悟性的高低也是有水平高下之别的。有些阴阳，可能还会因为对这些理论研读较深而兼一些相面、算命、看风水的活计。

在家乡蔚州，阴阳这一职业竟然还与蔚州剪纸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在冯骥才先生“常见的蔚县剪纸艺人名录”中，就有多人曾经是阴阳先生。如南张庄的张道士，他是阴阳先生，为人们看风水、做纸扎，同时剪、染一些花样子。当地有“王先生画样，张道士剪纸、染色”之说，他因此成为蔚州点彩剪纸创始人之一。如蔚州城南关的吕会吕老协，也是阴阳先生，做纸扎也做窗花。南张庄早期的剪纸艺人周瑶、王老赏、周赐，都曾学艺于他。我想，或许正是因为阴阳们大都兼做纸扎，而纸扎其实就是一些包含有艺术因子的纸人纸马什么的。这也才成为蔚州点彩剪纸的萌芽之一吧。

在我国民间传统的习俗中，不仅重视生之礼，也重视丧之仪，认为生命与丧仪有着紧密的关系。阴阳先生这一职业正因这种风俗应运而生久久不绝。在古代民间，对坟地的选择是相当重视的，在有些人看来，一家人的兴旺发达与否总能与坟茔的好坏找到对应的关系。这其实只是人对自身命运难以把握时的一种迷信的认识。我们可以看看那些封建帝王，哪一个不是选择好的龙脉来建造自己的陵园，以求千秋万代为帝，但又有哪一个能避免改朝换代的悲剧呢？而在当代社会，阴阳先生虽然还在民间广泛地存在着，但这更体现了百姓对生命对自然万物的一种敬畏之情，过去那种极虔诚的迷信成分已经并不多了！

作者简介

安海，一九七二年生于河北蔚县，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煤矿作协会员，河北省作协会员，张家口市作协理事、副秘书长，张家口文学院散文部主任、签约作家。在《散文》、《散文百家》、《散文选刊》、《河北作家》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六十余万字。有散文作品分获第六、七、八、九届河北省散文名作奖一等奖及省委宣传部、省作协“我的读书故事”征文奖。散文入选百花社《最受当代青年喜爱的精致小品》《2010年我最喜爱的中国散文100篇》及初、高中语文试卷。著有散文集《季节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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