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北解词︱秫疙瘩,臊泥,咳唠猪
秫疙瘩
方言读音:shū gě dǎ
简明释义:得来不易的财富。
这得从秫秫说起。
1980年代之前,俗称秫秫的高粱在颍淮地区广泛种植。我在“牙巴秸”中介绍过。当然,跟莫言笔下的红高粱阵势比起来,也许要逊色一些。但那时,秫秫是颍淮很重要的旱粮作物,是确定无疑的。秫面用来和稀饭,据说小孩子喝了能长得胖。秫秫还用来酿酒,醇香甘甜。老辈人都念念不忘彼时农家作坊酿造的“秫秫酒”的味道。
秫秫成熟收获后,要把秫秸砍掉,以备种植下一季的庄稼。但秫秫是高秆作物,根部发达。砍秫秸,必须连根带土才行。是谓“秫疙瘩”。这样的“秫疙瘩”,只有一个一个清除干净,才能播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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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旧时颍淮人所说“秫疙瘩”,只是拿它当个借代的载体。其意思在于表示钱财,以及财富的得来不易。有的人,也把辛苦挣钱称之为“打秫疙瘩”。比如有人家出了点事,需要拿钱摆平,人就会议论说,他家“打了好些年的秫疙瘩,这一下子就赔光了。”
其实,“秫疙瘩”早就是旧话了。今天的颍淮,秫秫种植已很罕见。这是市场条件下颍淮人选择的结果。相应地,“秫疙瘩”也无人说起了。
臊泥
方言读音:sǎo nī
简明释义:沟塘底散发臭味的泥糊子。
颍淮的村庄,大都掩映在一片树林中。远远望去,一排挨着一排的农家小屋,座落于一片翠绿之下,宁静而安详。
待到进得村来,还会发现,这里的每个村庄,几乎都有世外桃源的韵味。弯曲的村中路,小山包样的柴火垛,袅袅的炊烟,和气的农家人……勾勒出一幅叫人心动的风情图。当然,还有那清澈,却时时荡漾着的几方池塘。它们静静地躺着,或环绕着村庄,或被村庄环绕。过去,池塘是颍淮村庄必不可少的设施。人们从这里挑水浇园,在这里淘菜、洗衣;夏天的时候,孩子在这里洗澡消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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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池塘的底部,因有树叶、垃圾等杂物,长年累月发酵,会形成一种散发臭味的泥糊子。人们称之为“臊泥”。几乎每年冬天的闲暇时候,农民都要“甩臊泥”,也就是为池塘清淤。过去,“甩臊泥”是很重要的农活。不仅保持池塘水体的清洁,还因为经过春夏两季的堆放,“臊泥”就成为非常实用的农家肥。秋种时,把那“臊泥”运到地里,一季小麦的生长,就靠它了。旧时有经验的颍淮农民,都对“臊泥”的肥力,非常看重。
不仅如此。彼时的颍淮人,还取“臊泥”的脏和臭,用来指称一个人的品行。比如“滚阳沟,扒臊泥”,就是。它说的是,某个人爱占别人的便宜,或者讹人,或者“装堆疯”,总之就像一滩“臊泥”。这种人,亲戚邻居都会有意无意,跟他保持距离。
咳唠
方言读音:kē lao
简明释义:百八十斤重的猪。
颍淮为农耕之地。早年间,这里乡间的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要养一头猪。自家的剩菜剩饭,以及刷锅水,搅巴搅巴用来喂猪。待到年根上,隆重地杀猪过年。一般都是自家享用,少量的才用来出售。这是典型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
一头猪,从小到大,不同阶段有不同的名称。小猪,人称“猪秧子”,或者“猪羔子”。几岁的孩子,唤它“囔囔(三声)”。这该是取小猪喘气的拟声词。“猪秧子”长到百八十斤重,普遍就叫“咳唠”。因此,民国《颍上县志·民族书》中说,“唤豕曰咳唠”。一百斤以上,就叫大肥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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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咳唠”在一头猪的一生中,居于承上启下的地位。它优于几十斤重的小“囔囔”,同时又对接着农人眼巴眼望大肥猪的期待。从“囔囔”到大肥猪的路程还很遥远,但从“咳唠”到大肥猪,仿佛近在咫尺。颍淮人的心中,“咳唠”代表着希望,不仅是过个“肥年”的希望,更是一个家庭的日子能宽裕一些的憧憬。因此,那时候,谁家能有一头“咳唠”,那一家人说话办事,都能在亲邻面前挺起腰杆。如有姑娘到他家相亲,能看到一头“咳唠”,这门亲事,可能就八九不离十了。
20世纪90年代以来,颍淮农家养猪的传统戛然而止。养猪的一应事项,都由规模养殖场代劳。孩子的“囔囔”不见了,人们引以为豪的“咳唠”退场了。这是农耕文明向工业文明迈进的标志性事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