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中‖求生救命“十边地”
共和国同龄人,或稍大点的人,也就是文革中的初中、高中“老三届”都能背诵这篇小学课文:
单干好比独木桥,
走一步来摇三摇。
互助组好比石板桥,
风吹浪打不坚牢。
合作社铁桥虽然好,
人多车稠挤不了。
人民公社是金桥,
通向天堂路一条。
解放后农村产权制度改革、由单干向集体所有制经济转变,就是沿着这条康庄大道向前迈进。由互助组、农村初级合作社、农村高级合作社、人民公社,直到改革开放又重新回到单干,其实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前走。集体大食堂解散之后,又遇着三年自然灾害,农村人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许多人因缺㐉营养得了水肿病,腿肿得像水桶,村子里几乎天天都有饿死的人,我爷爷就是在那个年代得水肿病逝世。
一九六二年,国家出台了一个让农民开垦求生保命“十边地”好政策,就是允许农民自家在路边、河边、渠边、地边、场边、院边、房边、坡边、坟边、塘边开垦“十边地”。政策规定“谁挖谁有、谁种谁收、不完公粮、不缴税赋”。这下农村的勤快人疯了一样,到处占、到处挖、到处耕、到处种,除院墙上没耕种之外,其它边边子地都被人挖得种上了庄稼。人都有求生本能,为了生存,为了能吃一碗饱饭,那年月我父亲疯狂,我小小年纪也疯狂,十二、三岁的我,每天中午一放学吃过饭,就扛起把叉子镢四下里寻可耕之地,涉水爬山,到处寻觅,只但选准,开挖占界。我和父亲在爷爷奶奶坟墓前、后岭车渠口陡坡面上、后岭王塬去刘家垭路边生产队地石练下、大凹口东坡面上、石槽沟夹板儿沟桐树排坡面上、严湾拐弯坡脚、开挖出大小不等六块耕地,还在村东银花河堤下河边修出了一块稻田。那时候把耕地看得比生命都珍贵,在车渠口陡坡面上开荒时,由于那种地方根本就没有土,全是沙页岩,挖着很费力,硬是把页岩一层层挖出来,用镢头脑子打碎成沙插红薯。由于我年龄小没力气,不小心把叉子镢牙挖进左小腿腿肚子里,鲜血直流不觉痛,直到现在都能看到伤疤。后岭生产队石练下那块坡坡子地,靠西是王塬上刘家垭大路,靠东是条排洪沟,靠上是石练,形状象展开的三角旗,上面滿是野酸枣刺,挖开是沙页岩,开垦可不易,但长出的红薯干面干面,淀粉含量足,好吃极了。爷爷奶奶坟墓前,本是坟墓园,由于是平地,东向、西向、南向都有人盖了房,前面有四四方方一块平地,长滿了灌丛,我和父亲费了大劲才把它挖开。严湾拐弯处本是王家坡底向河里伸出的一个崖嘴子,边沿有块平地,但没土,父亲把陡坡上的土挖的溜下来,垫在岩基上成地。银花河堤靠上尖角河堤边,那原来是银花河岔一条小溪流,那时候没有人在河里挖沙扰动河道,河水在岸宽处分流许多河岔。父亲选择的这处河岔淤泥很厚,里边长滿了三棱子草,父亲把水改流,用铁锨一锨一锨把淤泥翻出来,把三棱子草根黑蛋蛋儿一个一个拣净,地边用石头垒练,开了进水、排水沙堤,平整后便成了田。“十边地”可以说没有一块是肥沃的田土,开垦都十分艰难,都是农民群众汗水掉在地上摔成八瓣,从石头缝、刺架、灌丛、河岔里硬刨出来的,但只要能收获滴点粮食填肚子,农民累死也情愿。
荒地开垦出来之后,我和父亲在石槽沟夹板沟桐树排坡面上点了包谷,也种了一块儿红小豆;在严湾平地里点过洋芋、也栽过辣椒,陡坡地点了包谷、豆角、还套种了谷子;在后岭车渠口坡面两块地里插了红薯;在老坟园爷爷奶奶坟墓前四方块地里栽了烟叶子;在大凹口东坡面上点了包谷、套点黄豆;在银花河堤上尖角河岔田里插了秧苗、田埂上点了“八月早”黄豆;还在堰渠边拾了点儿边边子地里围了几个瓜窝子。地多了没有肥料,父亲把家里土灶扒掉,把土坯、炕面子打碎播撒在老坟园烟田,又脱坯盘新炕。那年烟叶长得实在好,苗壮叶厚,叶面在阳光下闪着油汪汪的光泽,获得了大丰收;父亲不知在那寻了一株嫁接好的柿子树苗,到堰渠挑担水我和他栽在爷爷奶奶坟墓前方块地里,现在已长成了大树,是棵甜水柿子树,我离得远从来都没收过,年年让村里一些“眼皮儿浅”的人夹回去暖暖柿吃了;银花河岔的稻子由于是新田也没长虫,发洪水时漫了两次淤泥,田格外肥,秋收是打了满满儿五背笼稻谷,约摸有一石多;家里几乎天天中午都吃的是大米饭;堰渠边南瓜结得多的吃不完;后岭红薯多的人吃不了,家里养了两头大肥猪,三、五天就煮一接口锅红薯喂猪,年跟前卖一头杀一头,腊肉挂了长长一杆子;夹板沟收了四、五斗红小豆,腊月天磨了一三斗缸豆面;大凹口收了好几斗黄豆,除过年外,平时象清明、端午、中秋节,想吃就磨得做一个豆腐吃。从一九六二年到一九六四年,由于“十边地”好政策,老家人家家粮食满柜,米面满缸,个个吃得肚儿圆。正月正闹花灯浑身都是劲,从正月十二出灯,到正月十六收灯,天天通宵夜,正月十五后晌都下竹林关街,把竹林关闹火热闹地翻了天。那年月,记得张塬公社有一个青年干部,给社员教唱了这么一首歌:
提起笔来写上一封信,
同志请交给我知心人,
别的话儿我不提,
只把那
家乡变化叙一叙。
公社社员生活大改善,
家家户户吃蒸饭(米饭),
豆腐粉条豆芽菜,
还有那
猪肉鸡蛋和挂面。
……
那确实是一段令人难忘的好光景。
一九六五年,农村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狠斗私字一闪念,剁资本主义尾巴”运动深入细致展开,不光收了“十边地”,还给农村许多一心为社员吃饱饭的基层干部戴上了“四不清干部”的帽子。由于“十边地”是运动收的,收了那种窄绺绺儿、小块块儿地集体也无法耕种,上级也没下达作废“十边地”政策的文件,土政策给每户划了一头猪的饲料地。我家只留了后岭车渠口坡面上和老坟园两块作为饲料地,父亲年龄大了之后、直到现在,再没人耕种了。后岭饲料地里成了草灌坡,老坟园饲料地里成了周围人垃圾场,只是我和父亲栽植的那棵柿子树越长越粗、越长越高、越长越大,年年枝叶茂盛,硕果累累。
作者简介:张新中,男,汉族,中共党员,生于一九五零年三月,毕业于大连理工大学,陕西丹凤县竹林关镇人。在武警水电部队服兵役二十五年,转业在商洛市水务局任副局长、调研员退休。现为陕西水文化专家、陕西民俗文化研究协会会员、丹竹书院院士、商洛作协会员、商洛文化研究会研究员、商洛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商州民间文化研究协会特聘顾问。出版有《竹林关风情》、《竹林关孝歌》、《竹林关传说》、《竹林关道唱》四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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