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进明||小说连载:矿工和他的女儿(结局)
矿工和他的女儿 (十一)
玲玲打听到弟弟在长征街上转,就请了半天假,到长征去找,但找了一个下午,结果还是徒劳,眼看天快黑了,就站在街上等班车。这时从市里到矿上的班车已经很少了,玲玲等了有半个多小时,仍没有去矿上的车,他问了好几个“招手停”司机,都因人太少不去。秋末冬初的季节,天气已经很有些寒冷,这时又刮起了风,满地的落叶被风吹得到处乱跑,籁籁作响,玲玲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想天突然变得这么冷,要真没车,回不去咋办。她正担心没车,突然“嘎”的一声,一辆红色桑塔纳轿车停在了她的身边,他一看原来是牛矿长的儿子牛世龙开的车。
“你怎么在这儿?”牛世龙打开车门问道。
“我在等车呢。”
“快上车吧,我把你捎上。”
“哎呀,真不好意思,又沾你的光了。”李玲玲说着一屁股钻进车里,坐在了附驾的位置上,接着又问:“你去哪儿了?”
“送赵书记回家去了。”说着一踩油门,车启动了。
“我还正担心没有车了呢,没想到把你的桑塔纳给等着了。”
“这说明咱俩有缘分啊!”牛世龙一句玩笑话一下子说得李玲玲脸都红了,就又打了个叉,“你上长征干啥来了?”。
“我找我弟弟去了,我爸把我弟弟打了一顿打跑了。”
“嗐,典型的煤矿工人,我爸也是,都是十足的大老粗,不懂得教育子女,动不动就是打,人都说咱煤矿上的子弟坏,我看这跟家庭教育、家庭影响有很大关系,你说动不动就打,那能把人打好吗?我看把好人打不成坏人才怪呢。”
玲玲听牛世龙说得挺有道理,可又不顺着他,而说了句:
“你说你爸也打你,我看也没把你打成坏人呀。”
“你咋知道我不是坏人,坏人又没写在脸上,我告诉你呵,我还真是个坏人,你可得当心着点儿呵。”
“当心你?你不会把我吃了吧!”
“有个成语叫秀色可餐你知道不,我一见漂亮女孩就流哈喇子,你这么漂亮我能不想吃吗?”
“去你的吧!” 玲玲噘了撅嘴,顺手捣了一下牛世龙说。
“其实呵,我给你说,如今还真得学坏点儿,你没听说吗,小伙不坏,姑娘不爱。”
牛世龙说着,突然一个紧急刹车,对面来了辆卡车,前面跑着一个手扶拖拉机。
“你把车开好,小心胡说八道把车开到沟里去了。”
“那我们就得同患难了。”
“我可不想跟你同患难。”
“哦,这么说你好像已经有了同患难的人了。”
“去去去,又胡说八道了。”
“这怎么叫胡说八道呢,哎,咱说正经的,找对象了没有,小李?”
“你问这干啥?”
“随便问问呗,干啥,你说我能干啥?”
“我怕你不安好心。”
“什么叫不安好心呀,这是对你的关怀,懂不懂。”
“你把你自个儿好好关怀关怀吧。”
“我嘛,向来只会关怀别人,不会关怀自己。”
“你可真高尚啊,活雷锋呀,那我问你找对象了没有?”
“我?你还没有回答我,怎么问起我来了?”
“我没有。”
“骗人,长这么漂亮,没有才怪呢。”
牛世龙的一阵恭维,又使李玲玲一阵心跳,但她尽量掩饰自己,说:
“现在你该告诉我了吧。”
“告诉你吧,我嘛,孩子都跟着叫爸了。”
“啊?”李玲玲莫名其妙地感到惊讶。
“哈哈,”牛世龙一阵笑,说,“骗你的了,骗你,说真的,还没有,谁能看上一个车夫呢。”
“哼,我上次在服务公司大楼前看见你跟一个姑娘挺热乎的,你骗谁呀。”
“嗐,早都吹了。”
不知是桑塔纳跑得太快了,还是路原来就不远,抑或是两人谝的太兴奋,太投入了,一会儿功夫,车就到了矿上,李玲玲下了车,牛世龙停车去了。
天已经很黑了,阴沉沉的,好像有暴风雪就要在今夜降临。刚才在车上有空调,李玲玲丝毫没有觉得冷,一下车,她感到浑身泛起一阵冷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本来一路上与牛世龙不停地说笑,使她忘记了没有找到弟弟的烦恼,但这会儿她又想天这么冷,不知弟弟今晚在哪里过夜。
到了家属院,玲玲看到自己家住的那栋楼下,有两个警察在跟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儿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看见她,小孩儿走了,警察又走向她。
“同志,麻烦你,我问一下李宝仓家是不是住在这栋楼上?”一位高个子警察指了指身后的楼,问李玲玲。玲玲一听说他找父亲,心里就无端地一阵紧张。
“噢,你们找的是我爸,你们有啥事吗?”
“嗯,那就麻烦你带我们去见你父亲,见到你父亲了再说。”
玲玲领着两个警察上楼去了,踏着楼梯,她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玲玲把警察让进屋里时,李宝仓正在自个儿鼓捣做饭,笨拙的往锅里揪着面片。
“爸,有人找你。”玲玲一边给警察让座,一边叫道。
李宝仓揪完面,锅还在炉灶上坐着,就从厨房里出来,一看是两个警察,神经就又很敏感地绷紧了。
“你就是李宝仓吧。”一位高个子警察问。
“嗯,对。”李宝仓说着,搓了搓手上的面,玲玲站在门口,看究竟有什么事。
“有这么件事,”高个子警察说,“那个李亚南是你的儿子吧。”
“是啊,他咋了?”李宝仓惊恐不安地问,玲玲也往前凑了两步问:
“亚南他出事了吗?”
警察还没回答,却听见厨房里“嗤啦啦”冒出一股热气。锅溢了,面汤流在了火里,整个屋子里顿时弥漫出一股刺鼻的气味,玲玲赶忙跑进厨房把锅从火上端下来。
高个子警察在李宝仓肩上拍了拍,扶他到床上坐下说:“你不要紧张老师傅,我想问问你,你儿子李亚南吸毒的事你知道不?”
“啊?”李宝仓一下子惊得嘴张成了硕大的“○”形,“呼”地一下子从床边上站了起来。
“吸毒,不可能吧?”玲玲从厨房跑出来也很惊讶地说。
“看来这事你们都还不知道吧,我们是派出所的,李亚南吸毒,已经被我们逮起来了,最近,全市、全区都在开展扫黄禁毒工作,我们准备先把你儿子送到戒毒所,但你们必须按规定交六百元戒毒费。”另一位胖警察说。
“天哪!”胖警察还没说完,李宝仓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高个子警察就往起拉李宝仓:
“起来,起来,你不要这样,老师傅。”
胖警察接着说:“老师傅,你听我把话说完,另外,据我们调查取证,你儿子还跟一个叫毕小二的参与贩毒,但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儿子是初犯,我们打算免予起诉,就依法罚金伍佰元,这样一共一千一百元,你们赶明天交到派出所,不然,我们就要依照法律程序逮捕判刑。”
警察说完就要走,玲玲拦住说:
“你们且等一下,我想问一下李亚南现在在哪儿,我们可以去看看吗?”高个子警察说:“在我们所里,你们要看的话,明天交罚款的时候再看吧。”说着就开门走了。
警察走了,李宝仓又坐在地上打起了自己的脸:
“天哪,天哪,我上辈子干什么缺德事了,我咋就生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呀,天哪……”
玲玲也哭了,边哭便往起拉父亲:
“爸,你起来吧,你打自己顶啥用呀!”
“玲玲呀,我的玲玲,你说你爸这命咋就这么苦呀。”
这天晚上李宝仓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早上,李宝仓在银行里取了钱,就和女儿到派出所去看望亚南。他们办理完罚款手续后,由那位胖警察带着来到派出所办公楼后面的一排破旧不堪的房子前,就听到有人在声嘶力竭的哭喊。这排房子里关押着十几个吸毒贩毒的青年男女。李宝仓听到哭喊声时,心跳骤然加快,他听出来啦,其中有他儿子的声音。胖警察指了指靠右边的第一间房子说:“你们家李亚南就在那里边,你们只能在窗户上看看”。李宝仓和女儿顺着胖警察指的房间快步走过去,趴在窗户上往里一看,亚南的一只手被铐在一张床头上,另一支手抓在胸前,浑身扭做一团,嘴里不停地发出嘶哑的喊叫声。李宝仓简直不相信,眼前这个被痛苦折磨得已不像人样的小伙子,就是他的宝贝疙瘩儿子。他一阵心酸,搁着窗玻璃喊了一声:“南南,我的娃呀,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了呀!”就昏倒在了地上。李玲玲一看父亲倒在地上,更加恐慌了,她一把抱住父亲失声叫道“爸,爸”就泣不成声了。胖警察走过来看到李宝仓已不省人事,就叫李玲玲赶快掐人中,而李玲玲手抖得已用不上劲儿,胖警察就蹲下来,将大拇指使劲掐在了李宝仓的上唇上,不一会儿,李宝仓慢慢地苏醒过来,父女俩就抱头痛哭起来……
李亚南在派出所关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李宝仓头发全都白了,他的大脑受了严重刺激,变得木讷痴呆。女儿怕父亲上班出事儿,就在医院里通过院长开了一个月病假,让父亲在家休息。这一个月里 李宝仓从早到晚就在家里转过来转过去,也不出门。有时候女儿把饭做好叫他吃饭,连叫几声,他好像也听不见,而吃饭的时候,把碗端起来,又像记不起拿筷子。女儿看到父亲急成了这个样子,就托牛世龙把派出所的人请了一顿,把李亚南提前放了出来。
那天,李玲玲把弟弟李亚南从派出所接了出来,一路上她想父亲这下子肯定会高兴的,可到了家里,父亲好像已经不认识这个儿子了,他呆呆地看了亚南半天,只说了一句:
“出去!”
“爸。”李玲玲说:“亚南回来了,你好好说说他,让他以后改还不行吗?”接着又对亚南说“你快给爸认个错吧,你看你把爸气成啥样了。”
李亚南低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往日的活泼好动全都没有了,半天,他嘴里嘟囔了一句:“爸,我错了”。就好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放声哭了起来……
经过儿子的这番折腾,李宝仓的精神再也没有回复过来,他打算把亚南送回老家,他已经后悔当初把亚南的户口给解决到了矿上。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飘落的那个早晨,李宝仓送儿子踏上了归途。玲玲把父亲和弟弟送上车时突然产生了一种与亲人永久离别的伤感,她尽量控制住自己不掉眼泪,但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车启动了,李宝仓将头伸出窗外对女儿说:
“回去吧,玲玲,爸还会回来的。”
“爸……”玲玲叫了一声,还想说句什么,但车已经远去了。
这时候雪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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