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王晶丨小说/烧鸡去哪儿了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王晶：山西洪洞人。散文小说诗歌散见于《今日长子》、《作家导刊》、《作家在线》、《新诗刊》、《现代诗歌》、《作家新干线》等报刊微平台。
李阿婆紧锁的眉头硬是挤出了个"川"字。她坐在吱吱作响的马扎凳上，十指交叉搁在并拢的双膝上，叹气声一声接着一声：“烧鸡能去哪了呢？”
李阿婆记得烧鸡是她亲自放进冰箱的。她甚至非常清楚地记得当时怕烧鸡太油腻，还特意套上了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子。这几天一直都在，今天也没有见谁吃，这怎么就突然找不见了呢？
李阿婆不死心，又慢慢起身，缓缓走到冰箱跟前，一层一层挨着查看，不放过任何一丝空隙。哪怕是两个馒头之间，她也要拿起一个，看看下边是否藏着那只烧鸡。冷藏柜检查完，没有。
又检查冷冻柜。冷冻柜中冒出的寒气，让她的手变得冰凉。短暂的停顿后，她又继续翻找，直到在冰箱最下层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红塑料袋时，她才松了一口气。可那袋子似乎已冻僵，被卡在了那里。她干脆把冰箱门开到最大幅度，然后又慢悠悠地坐回到马扎凳上，双眼紧盯着冰箱门，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静静地等待冰冻消融。
没过一会，李阿婆就急切地走到冰箱跟前，扒开袋子一看，顿时傻了眼！红色塑料袋里装的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烧鸡，而是两节猪大骨。
李阿婆刚刚舒展的眉头又挤在一起！她愣愣地盯着白花花的猪大骨，冒着的寒气从手中直凉到心底。然后嘟囔着极不情愿地把猪骨头塞进冰箱，重重地关上冰箱门。
“烧鸡去哪了呢？”她右手扶着冰箱，左手叉腰，陷入片刻沉思。就在这时，大孙子进来了。
“磊啊，你见冰箱里我放的那只烧鸡了没？”
“知道啊！那天不就在冷冻那一层，用红塑料袋包裹着的么？”
李阿婆心里得到一丝宽慰，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对，对，就是那个，可我现在找不到了！你快给我找找。”
磊也像李阿婆刚才那样，把冰箱彻底翻找了一遍，但还是没能找见烧鸡。
“没有啊！奶奶，是不是你已经吃了，忘记了？”磊说。
“没有，没有！我记得清楚的很，就放在这里，没有吃。”
李阿婆态度很坚决，那股认真劲儿绝不亚于侦探对于真相的判决。
“我再去其它地方找找。”磊说着就从厨房溜了出来。似乎是不想听那没完没了的絮叨。
李阿婆紧跟着也从厨房出来，背着手，摇晃着身子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西厢房，也就是这个家里的一个偏房。她用双手撑在身子两边，满怀心事地坐在床沿，开始细想整个事情的前前后后。
整个院子就大儿子一家和小儿子一家，再加李阿婆。
大儿子长年在外，家里就剩大儿媳和大孙子。大儿媳那可是嘴上不饶人的主儿，时不时还和李阿婆顶撞几句，大儿子不在家，也就没人管她，平日里她总看李阿婆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虽然逢年过节，她也总给李阿婆买这买那，但李阿婆就是不喜欢这个大大咧咧的媳妇，嫌她泼辣，不像小儿媳，乖巧温顺。
小儿媳左一个妈长，又一个妈短，从不当面顶撞。所以，人前，李阿婆总是把小儿媳挂在嘴边，夸她这也好，那也好。大儿媳就算看不惯，也只能在心中愤愤不平了，谁让她不会讨得李阿婆欢心呢。为此，李阿婆和大儿媳之间，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结，搁在那儿。
想到这里，李阿婆狠狠捶了一下床：“肯定是老大媳妇拿去吃了，这样下去还了得！”李阿婆越想越来气，“好你个老大媳妇，儿子不在家，你竟欺负到我老太婆头上了！我倒要看看，你是有三十六计，还是有七十二般变化。李阿婆再也坐不住了，就要起身去老大媳妇房里搜寻“证据”。
“奶奶，我妈炖了鸡，叫你过去一起吃哩。”大孙子磊一进门，就急忙扶起李阿婆往外走。
“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捉贼呢！你可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李阿婆在心里默默念叨。脚下也就加快了速度。
还没进到房间，炖鸡用的那些香料的味道就直扑鼻腔，李阿婆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好你个鬼媳妇，你以为放的调料重了，就能瞒得住我么！”
没等李阿婆落座，老大媳妇就摆好碗筷，将一锅炖好的鸡块端上了桌。由于李阿婆那只是整鸡，现在躺在锅里的是鸡块，就算事实是那样，也不好言说。
此时的李阿婆，只得将一肚子的话憋在心里。她还没有忘记，自己是个长辈，这种手里没把柄的事，她嘴上还是把得住门儿的。她老老实实坐在那，接过老大媳妇递过来的半碗鸡块肉。
“妈，吃了不够，你再去盛点哈，你这岁数大了，也不敢让你吃太多肉，万一吃坏肚子，就不好了。”老大媳妇满脸笑容地说。
“你是盼着我不好还是咋滴啊？”李阿婆本来就生着气，听她这么一说，就更来劲儿了。
大儿媳妇不再言语什么，只顾低头吃着碗里剩下的几块鸡肉和土豆。
李阿婆不等吃完碗中的鸡块，就又起身去捞了比之前更多的一碗。
直到胃里再也装不下一块鸡肉，李阿婆才略带满足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沾满油的嘴唇，背着手，从大儿媳房里理直气壮地走出来。
肚子喂饱了，气自然也就消了。
一转眼，天黑了。
李阿婆上床歇息了，至于那只烧鸡是否就是自己中午吃的那只，她也已经不关心，吃到肚子里的才最实在，也就不再去管是哪只了。或者，她已经忘记了烧鸡去哪了。
睡了没多一会，李阿婆的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地响。接着，这种声响就越来越大。
这可坏了！多半是中午吃鸡肉吃多了，现在腹泻。“鬼儿媳啊，你这个乌鸦嘴！”李阿婆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赶紧胡乱披上衣服，就往门外去上厕所。等她从厕所出来时，看见小儿媳那边的灯还亮着。肚子有些微痛的她，就寻思着过去看看小儿媳那有没有止腹泻的药。
李阿婆的脚步很轻，她不想惊扰到谁。就在她将要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飞扬，你说妈这每个月的退休金也就那么一丁点，还得我每天堆着一脸笑给她，我累不累啊！”
“媳妇，你傻啊！妈现在心向着你，大嫂那是费力不讨好，买这买那还惹老太太生气，你多会来事啊！把老太太哄得一愣一愣的。”
“说的也是哦，要不然老太太也不会把她的银行卡交给我保管。对了，老公，我有点饿了，你把烧鸡拿出来，咱俩喝一杯。”
李阿婆趴在门缝使劲向里瞅，这次她看清了，小儿子手里拿的正是一个鼓鼓的大红色的塑料袋子。门缝里，隐约还能闻到飘出来的烧鸡的香味。
李阿婆朝大儿媳的屋子看了看，突然，腹中又一阵轰隆隆的响声。这次，她感觉到了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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