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琴行杯散文大赛】邵凌丨家家户户深挖洞
作家新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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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邵凌：上海人，上海某建筑工程质量检测咨询有限公司员工。1986年开始在《人民日报》、《解放日报》、《文汇报》、《新民晚报》、《劳动报》等主流媒体发表文学作品。至今已在全国各地主要媒体发表电视短剧、小说、散文作品100多万字。多部作品在国家级报纸、省市级报刊杂志获奖。现为某省级刊物签约作家。
家家户户深挖洞
邵凌
每年的10月31日，只要一听到防空演习的警报声，我便会情不自禁地想起70年代家家户户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情景。那时候，我们顶多也就十几岁。记忆中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大人们在议论苏联要和中国打仗的信息。
家长们平时也会嘱咐我们在外面玩时，听到警报声，看到有飞机扔炸弹，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躲进防空洞里。附近没有防空洞的话，就找个空旷有台阶能掩体的地方卧倒。卧倒的姿势也非常讲究，脚朝爆炸点，要抬胸掩耳双肘撑地。不然，肺部容易震伤。
对于父母的提醒，我们往往不以为然。因为我们这些小小少年，对于防空袭知识的掌握绝对不比他们少。因为我们上体育课，老师基本上不教体能训练之类的运动，而是教我们如何预防空袭的知识。整节体育课，男同学和女同学在操场上排着长长的队伍，像军人一样猫着腰的，一遍一遍地练习快速钻防空洞、防空壕。
老师还在教室里，给每个学生发一根完全可以把眼睛蒙起来的黑布条，用这种方式训练同学们在黑暗中快速穿衣服的本领。因为万一侵略者晚上来空袭的话，那是不能开灯的。所以，为了不暴露目标，摸黑穿衣也是必须要学会的防空袭知识。经过多次的训练，我们早已把防空袭知识和动作，熟记于心了。
当时的火药味确实很浓。听说，苏联政府在中蒙边境部署了将近100个师的兵力，战争仿佛一触即发！全国都进入了临战状态，一部分重要企业都陆续转移至山区和三线城区。中国人民全民皆兵，军队在和平年代进入一级战备，尚属首次。
市民预防空袭的意识也特别强烈。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都贴满了用于防震的米字型牛皮纸。根据相关部门的指示和要求：家家户户都要有一个能够藏人的防空掩体空间。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挖防空壕、防空洞的军事防预部署在全国各地展开了。
记得那是一个周未，我们几个人到同学阿林家玩，只见阿林的父亲脖子上系着一条毛巾，灰头土脸的挥舞着洋镐在家里挖防空洞。当时已经挖出一人多深了，屋子里全是泥土。
阿林的父亲因为是搞建筑的，对挖防空洞这种活儿非常在行。他挖的洞穴非常规范，仔细看四面墙壁均挖出一定的斜度，他说，这样挖出来的墙面才不容易坍塌。
阿林叫我们几个人帮忙把挖出来的泥土，运到门口空地上。我们五个男孩子用洗衣桶、铅桶、买菜用的篮子，一遍一遍地往返着运送泥土。感觉很好玩，大家虽说有点累，但几个人嘻嘻哈哈一会儿功夫，就把屋子里的泥土清理完了。
这时，大头笑着对阿林的父亲说，阿林爸，你上来歇一会，让我们来挖吧。说完，也不管阿林爸同意不同意跳下洞穴便开挖起来。阿林爸对大头说，你一定要像我这样挖。
我们几个臭小子看到大头跳了下去，一个个早已按耐不住的朝洞里跳。大家刚开始，还一板一眼的按照阿林爸的指导挖掘。可挖到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忘了规则，大家七手八脚，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乱挖一气，累的汗流浃背。
阿林的老爸意识到人多，地方小，操作起来既吃力，又出不了活。同时，他也怕我们笨手粗脚伤着人，便叫我们上来歇一会，再两人两人的轮换着挖。
阿林父亲不愧是搞建筑的，他一边指挥我们挖洞，一边把附近工地上弄来的一根根木桩子，沿着墙壁敲下去，再用很粗的木方子顶住敲下去的木桩，预防塌方。
那时，大家都卯足了劲挖防空洞，却不知道挖洞其实也是一门技术活，也是需要有一定的土木结构常识的。因此，有很多家庭盲目蛮干，防空洞挖到一米左右的深度，就塌方了，遇到这种情况的家庭只好暂停待工。
阿林家的防空洞前前后后挖了一个多月，便大功告成。阿林叫我们去参观时，我们下去一看简直都惊呆了！防空洞面积不大，大约10平米左右。地坪浇得是混泥土，抹得很光滑，水泥地泛着幽幽的青光。防空洞四周全部都用“八五”砖砌成双层墙很结实，就跟正规的小房间一模一样。更牛的是，里面还装着灯光照明呢。考虑到防空洞里通风差，阿林父亲还在桌底和出口处砌了一排排通风孔。
阿林家房子面积比较大，我们这些捣蛋鬼都喜欢找阿林玩。有时到阿林家温课，我们会故意唆使阿林，叫他和父亲说，上面太吵了，我们要转入地下找个安静的地方温课。
防空洞有个很明显的特点，那就是冬暖夏凉。阿林的父亲喜欢养热带鱼，为了节省蜂窝煤，他干脆把这些热带鱼缸也转移到防空洞里。我们冬天放寒假的时候哪儿也不愿去，就喜欢猫在阿林家的防空洞里下军棋，玩跳子棋等游戏。家长们见我们这样玩也非常放心，起码比在外面疯安全多了。
后来，阿林父亲和他的防空洞出足了风头。街道人防部来人检查后，认为阿林家的防空洞符合标准，完全达到了防空袭的要求，把它作为里弄防空洞重点示范工程。附近不少挖防空洞失败的家庭纷纷跑到阿林家参观取经。阿林的父亲还被街道请去做报告，大谈挖空洞的经验和体会。
阿林父亲平时在单位喜欢看看报纸，语言表达能力也不错，他在会议上发言时，把毛主席1956年提出的“防空洞这笔钱不好省”的最高指示，也活学活用搬了出来。街道领导这下更把阿林的父亲当成了挖防空洞的专家，让阿林的父亲在里弄指导大家挖防空洞。
阿林父亲原先在市建公司也就一般的工程师，也没有哪个领导拿他当回事。现在阿林的父亲就跟大明星似的，今天这家来请，明天另一个家庭来请。街道只要召开有关人防会议，都会把阿林的父亲请去做报告发言，把阿林父亲累得差点没趴下。
老百姓都很朴实，吃得起苦。所以，阿林的父亲即便累，心里却是美滋滋的。那叫一个爽啊！
不过，后来中国和苏联并没有真正干起来，那些防空洞也就失去了实际的意义，并没有起到防空袭的作用。阿林家的防空洞也成为地窖。寒冬腊月时，阿林的母亲好睡个懒觉。因此，她经常会去菜市场买一些土豆、大白菜、红薯，储存在防空洞里。阿林说，他家冬天从来就没有吃过冻烂的大白菜。
一转眼，阿林也结婚有了孩子。可是由于媳妇体质较差，她嫌阿林家房子太冷，整天像个猥灶猫。那时，空调又没普及，阿林就和媳妇搬到防空洞里住。防空洞里冬暖夏凉，媳妇一住进去顿时感到浑身暖洋洋的，打她都不愿意上去住了。
防空洞也是让人喜欢，让人忧。社会上不少防空洞由于管理松散几乎成为青少年的玩耍场所。谁家孩子不见了，做家长的只要跑到附近防空洞一搜查，准能看到他们正在里面玩得欢。一些恋爱中的青年男女，由于家里房子小，没空间让他们谈情说爱，也就把防空洞当成了他们的伊甸园。
后来，人防部门见防空洞敞开之后安全卫生问题不容乐观，便在进出口的铁门上加了两把大锁，闲人免入！
我们外出旅游购物，经常会在全国各地看到一些宽敞漂亮的地下宾馆，地下商场、地下酒吧、地下电影院、地下停车场等等商用场所，大多都是六十年代挖的防空洞改造的。防空洞的功能也从预防空袭，变成了经商赚钱的工具。
防空洞，也给个别家庭带来过不幸。据悉，外地一所中学挖得防空洞，由于没有掌握好建材配合比列，甚至连最基本的混泥土搅拌也不合格，防空洞存在着严重的质量问题。完工后，又没有相关部门来验收，学校就违规启用了起来。
一次，学校组织同学们防空演习时，由于人多洞小，里面的照明也不理想，防空洞里朦朦胧胧的，学生们觉得好玩，打闹蹦跳引起震动，防空洞瞬间发生坍塌事件，造成5死6伤的悲剧。
那些防空壕，更是给人们增添了不少麻烦，一到梅雨季节，防空壕里积满了淤泥和积水成为滋养蚊虫孽生地。卫生防预部门不得不经常派大量的工作人员，到防空壕，防空洞喷晒消毒药水。
防空洞虽说没有发挥到它的作用，但它却见证了那段历史。从战争层面上来讲，有备无患绝对没错！
小说编审：张 辉 微信号：zhanghui750525 诗歌编审：姚 哲 微信号：8913480散文编审：杨志强 微信号：yzq13734283479图文编审：姚普俊 微信号： yqwyz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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