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选萃】姬永胜 | 不好惹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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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惹的植物
姬永胜
长老醒来了,在山中的石路上踽踽独行。
这条路一年也难得有人光临,杂草已经把路面遮掩成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看出的一道痕迹。
长老不得不把他那宽大的长袍束紧,以免让路两旁探出的荆棘撕扯。
附近树丛里不时响起噗嗖噗嗖的声音,偶尔可见雉鸡之类的鸟雀飞起又落下,这是被陌生的脚步声惊起的,又经过瞬间的判断放松了戒备,重新相安无事起来。
一条小蛇嗖地从路的一边滑向另一边,好像是故意的,好像是给路过的人一个警告。
长老什么也不管,只是低头走着,显不出一丝对陌生路面的惊奇。好像走这条路是他每天必修的功课。
而他实实在在是第一次踏入这条路,并且不知道路要把他引向哪里,他之所以要走,是因为从一块石板上醒来后,眼前只有这一条路似乎是通向山外的,因为那一头看着就是幽深而阴暗的。
他一边走一边寻思着,这是哪里?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会穿一身长老的衣服?他摸一摸周身,并没有受伤的地方,连爬山不小心蹭破皮的细微的划伤也没有。
先走出去吧,他想,出去了就会弄明白的。
可是好奇怪,虽然是白天,天空却找不见太阳,整个天空都是白花花的,像蒙着一层毛玻璃,而且已经走了一个时辰多了,天色也不见有丝毫变化,好像这白天会无休止地延长下去。
长老突然觉得这不像是在山中,因为两边看不到任何山的轮廓,全是草莽,身后走过的路仿佛立刻就消失了,前边的草也越来越密实,密实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长老有点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走下去,可是到了这个田地,想退回到原来的起点也不可能了,怎么办?
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
这一走下去不打紧,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在变,好像在拔节,好像在长刺,好像身上的衣服都变成了叶子,渐渐地和身边的荆棘混着一团,自己的眼睛竟然认不出自己的身体了。
在完全融入草莽的最后一瞬,长老突然明白了,原来石板上的自己,只是被风吹过去的草莽中的一粒种子,本就是草莽的一部分,因为心底还模模糊糊记着当时被风吹上天时飘飘然的感觉,便以为自己出类拔萃。
现在好了,又回到草丛里了,找到了归属感,就变回来了,从此开始紧贴土地,开始生根,开始长刺,任谁的脚步踏过来,如果看不见我的存在,就先刺他一刺,让搭错的神经在刺疼中惊醒,知道这里还有一株不好惹的植物。
(责任编辑 杨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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