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俩 甲 山 故 事(十九)

俩 甲 山 故 事(十九)

孙万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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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黑狗子抓壮丁两丁出一  穷小子寻活路三丁逃俩

次日,吃过早饭后,鲍鸿对吴仁说:“乔本中队长和我要给保甲长们训话,你立即通知他们下午到区公所来开会。”

吴仁派出保安队到各保通知。

下午,俩甲山村各保的保长、副保长和所有甲长都到了区公所,站在院子的空地上等着开会。

吴仁主持会议。他首先介绍督察队人员身份。鼓掌欢迎之后,吴仁请“脚跟尽皴”训话。

“脚跟尽皴”操着半半拉拉、磕磕巴巴的“协和语”,表扬了吴仁一番,接着说了一些皇军到中国来的重要意义以及“共存共荣”的种种好处,最后强调“大家的一定要团结的一心,把“六区”的,建设成共存共荣的楷模。其他各区的,都到这里观摩的有。勤劳奉公队的,快快的建立,大树多多的砍,路长长宽宽的修,桥大大的建,王道乐土快快的有。你们,统统的良民的有。刁民的,不要做。皇军的,大刀的有,刁民的,死啦死啦的……”

吴仁、鲍鸿带头拍了巴掌。

接着鲍鸿讲话,他把“脚跟尽皴”训话的意思又“倒了一遍粪▲”,突出强调了抓壮丁的任务要限期完成,不得耽误。他说“组建'勤劳奉公队’,是坂野参事官就任后踢出的'第三脚’,他特别重视。希望六区上下齐心努力,不要辜负皇军的希望,尽快落实。”

会议结束后,鲍鸿对吴仁说:“我和乔本中队长明天就走,到七区督察。你这几天先把六区的'勤劳奉公队’组建起来。然后,县里在六区开个观摩会,总结推广你们六区日化教育和组建'勤劳奉公队’的经验。县里分配给你们六区的壮丁任务是三千名,一定要完成。你要抓紧时间做好观摩会各项准备工作。”

吴仁受到日本人和姐夫的表扬后,感到很舒服。他心里想,一定要尽快整出一个“开门红”,也让姐夫看看我的本事。

同时,他也感到压力很大。六区三千名劳工的任务,可咋落实啊。当前正值种地时节,一年之计在于春,春不种,秋何以收?春季是庄稼人最忙的季节。可是,日本人的刺刀就在头顶上悬着,他们可不管你种地的事。姐夫说了好几遍了,日本人的十几个矿山正等着“勤劳奉公队”砍树开矿呢。

送走姐夫鲍鸿和“脚跟尽皴”一行后,吴仁就着手组建“勤劳奉公队”。

吴仁把六区的保长和区保安大队的中队长们召集到区公所开会,落实任务。他下达的任务主要包括:

—— 按着乡、村的人口数量,分配壮丁任务。全区十个乡,每个乡大致分三百个左右。每个村分三十多个。限定五天之内落实。

—— 会前,吴仁已经让保安队找“共荣学校”的老师书写了五十张“勤劳奉公队征丁告示”。会上,他发给大家带回去张贴。

—— 每个村派出一个保安组,每组八名保安队员,开展招丁工作。

—— 保安大队由吴廉负责,两天之内在村公所腾出几间房舍,用木头加固门窗,门上安锁,以备壮丁集中时食宿之用。另外,要腾出几间空房和牲畜圈舍备用。

—— 责成吴廉负责,组建一个铁匠队,一个木匠队。铁匠队在村公所里盘好铁匠炉,立即打铁。加工五寸长铁钉,用于加固圈壮丁的房子之用。加工手铐脚镣,用于对付反抗壮丁之需。加工各种铁质工具,以备伐木之用。木匠队负责加固壮丁宿舍门窗,制作开矿和运木头用的车辆。

这个会,没有讨论,不许提条件,吴仁分配完任务就结束了。

散会后,吴仁留下一保、二保的保长,特别吩咐:“你们两保要带个好头。回去之后,立马拉清单,按着皇军令的要求,把壮丁任务分配到各家各户,下午就报上来。去吧,落实去吧!”

任务下达后,各自回去落实。

其他各保抓壮丁的事先不说,先说二保的事。

二保新上任的保长郑宝乾心里特别郁闷。“日本人没来的时候吧,当保长是个肥差,你吴仁把拉着这个位置不放手。日本人来了,你小子'让贤’了。这个种,真是头顶上长疖子脚后跟流脓——坏透了。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要是推脱不干,日本人的刺刀可不是吃素的。哎,对付一天算一天吧。有啥办法呐!”

回家后,郑宝乾立即拉清单,先按每户“三丁摊一丁”分配壮丁任务,不足的“两丁摊一丁”。

郑宝乾把壮丁清单送给吴仁以后,吴仁吩咐他把这个清单和“勤劳奉公队征丁告示”一块儿张贴,做到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郑宝乾找到教书的邢先生抄写了几份清单,又找了几个村民,在二保所有街巷墙上都张贴了告示和清单。布告的内容包括“勤劳奉公队征丁”的范围、条件等事项。其中“报名时间定为农历三月十二日一天。三月十三日集合开拔。一保、二保的报名地点和集合地点是区公所……不报到者,按着一石一斗米面的标准交粮顶丁。违反者,以违抗皇军命令论处”。

郑宝乾心里想,好了,等着吧,有没有人报名报到,到时候就知道了。

农历三月十三日,是“勤劳奉公队”壮丁集合的日子。

吃过早饭,吴仁、“麻秸杆子”“磨盘”来到区公所“勤劳奉公队报到处”。一打听,报名的和报到的壮丁一个没有。

“麻秸杆子”耷拉着脸蛋子问吴仁:“刁民的不来,怎么的回事!”

“磨盘”下令:“保长的拿来问话。”

吴仁气得脸色铁青。他命令吴廉带领几个黑狗子去找保长。

不一会儿,一保二保两个保长一溜小跑来到区公所。

“他妈的,你们俩都是干啥的?一个壮丁没来,怎么回事?”吴仁训斥。

“告示贴了,清单也拉出来了,挨家挨户都通知到了。不知道为啥都没来。”两位保长都这样说。

“他妈的,都是窝囊废。指着你俩出菜,就别请客了。其他人不来,难道你们两家该摊的丁也不来!我说过了,要你俩带头,为啥不带头?”吴仁指着两个保长发火。

“带头,带头,我家两丁,该出一丁,一石一斗小米都预备好了,都装到口袋里了,马上就送过来。”郑宝乾说。

“我家也是两丁,该出一丁,小米也都准备好了,就送,就送。”周祥琪说。

“吴廉!”吴仁喊他弟弟。

“到!”吴廉回答。

“我看透了,来软的没用了。你马上集合所有保安队员,分配任务,按着一保二保拉的清单,挨家挨户去抓。有人的抓人,没有人的装米装面,拿钱也可以。五天内必须把壮丁按着任务数凑齐!”吴仁下达了命令。

“是!”吴廉跑步出去集合保安队了。

吴仁问两个鬼子:“太君,您看这样可以吗?”

“呦西,呦西。”“麻秸杆子”“磨盘”都点点头。

吴廉把区保安大队全体队员集合起来,分成三个组,一个组负责封锁路口,拦阻村里的壮丁出村。另外两个组分别从村子东西两头挨家挨户抓丁。两个保长一人跟着一个组,负责核对壮丁人员。

且说村里人自从看到征丁告示后,家家户户都慌了神。

很多村民都听过传闻,“日本人在抚顺那边儿抓劳工挖煤,下了煤井,没有几个活着出来的”。因此,村里人都知道当上劳工就是一条不归路。有钱有粮的家庭,纷纷准备“以粮抵丁”,把小米装到口袋里,随时准备往区公所仓库送。没钱粮少的穷人家,个个愁眉苦脸。

周府家中周祥瑞爷俩都属于日本人规定的壮丁范围,按着布告的规定也要出一个“勤劳奉公队员”。周府有的是钱财粮米,可以粮抵丁。冬梅娘吩咐管家打开粮仓装好了一石一斗小米,只等区公所通知送粮了。

今天是学校“逢三休学”日,周令义休学在家。这会儿,令义正在娘房间里和娘议论日本鬼子抓壮丁的事。忽然听到管家在院子里呼叫“少爷,有同学要见你。”

令义出门迎客,只见令义的四个把子兄弟慌慌张张闯进门来。

大家来到客厅。老大赵中仁气喘吁吁的说道:“黑狗子正在抓丁,村口都有岗哨,不准壮丁出村。”

原来,周令义的这四个把子兄弟每家都摊上了一个出丁的名额。老五李杰信家里把口粮全部装进口袋,准备“以米抵丁”了。可是另外哥仨,无钱无粮。

昨晚,老大赵中仁的父亲就撵着儿子出去躲躲。中仁担心父亲年老多病,扛不住黑狗子们折磨,坚决不走。他对爹娘说“就等着黑狗子进门了,来抓人就去伐木、开矿、挖煤了。”刚才,中仁奶奶听说黑狗子已经动手抓人,就朝着孙子叫喊“你要是不走,我就当场死给你看。”老人家边喊边找绳子,要上吊寻死。赵仲仁无奈之下,答应奶奶这就跑。中仁爹塞给中仁几张民国票子,他娘给他包了一包荞面饼子,就把他推出了家门。

赵中仁跑出家门去和老三道别时,正好在老三钱华礼家遇到老四孙英智。老三、老四的情况和老大差不多。父母都是撵着孩子快跑,出去躲一躲再说。

就这样,他们几人找到了老五杰信,来周府见令义。

老大说了要出去逃丁的事,嘱咐老二令义替逃丁出走的弟兄们照顾好家里的老人。老大还说“等消停几天,我们哥几个就偷偷回来,大家再会面。”

哥几个正说着,就听到后街一阵吵闹。令义催促他们几个要逃难的兄弟快跑。

哥几个刚迈出门槛,令义突然喊道“且慢。我还有话说。”

若知令义还有啥要说的。下回分解。

注释:

▲倒了一遍粪 —— 重复别人说过的话。

孙万林,笔名山叟,网名幽谷听风。内蒙古自治区作家协会会员。祖籍山东莱州,生于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翁牛特旗解放营乡西山村。曾在部队班排连营团各岗位上工作过。转业后,在赤峰市国土局、赤峰市建设委员会任纪检书记、调研员、党组成员等职,已退休。先后有100多万字文学作品在国内各种报刊、杂志、出版社发表。其中,1988年,军事学术论文《实行“两个结合”建设具有中国特色国防后备力量》,在“全军国防后备力量建设学术研讨会”上,被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和军事科学院评为优秀论文,并被军事科学院《论国防后备力量建设》论文集收录刊发。农村题材30万字长篇小说《山水依依》于2009年底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发行,并在《内蒙古晨报》连载。《俩甲山故事》是他的第二部长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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