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散文精选入围作品】妈妈的心病​II黄桂云(辽宁省)


妈妈的心病

☆黄桂云(辽宁省)

记得小时候,家里经常养一头猪,那时候养猪没有什么饲料,都是喂一些野菜和糠啥的。我还记得那些野菜名:“有扫纪菜,黄纪菜,刺菜,灰菜,车轱辘菜,马齿苋,蒲公英,等很多……”妈妈一出去割猪菜就一袋子一袋子往家里割,然后也不切,直接把割来的野菜放在大缸里,扣上盖子,糟十天半个月后,每天喂猪时捞一瓢,再拌少许的糠。那味道,别提有多臭了。
我总是掐着鼻子好奇的问妈妈,为啥要把菜糟臭了再喂猪?咋不直接剁了拌糠喂呢?妈妈指着菜板上的菜刀让我看:“傻孩子,就这刀还能剁菜吗?”我一看,这把老菜刀,刀把都磨的活动了,切菜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把手夹出血泡,而且,刀印上面都是豁口,就像锯齿一样。我撇着嘴让妈妈把这把刀赶紧扔了得了。可妈妈说,这把刀不能扔,这可是是祖传的,你奶奶那时候就用这把刀。
从我记事起,家里确实就用这把菜刀,每次用的时候,妈妈都拿着这把刀在水缸沿上蹭几下,我问妈妈:“为啥要蹭几下?”妈妈说,蹭蹭能快一点。可是,每次切完菜妈妈的手上都会夹出大血泡。我知道,妈妈说这是祖传的刀不能扔,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家里根本买不起菜刀。
直到有一天,我正在家里玩,妈妈又往缸里给猪糟菜,突然,路上传来喊声:“卖菜刀喽,十年后收钱,不快不要钱”我一听,十年后收钱,高兴的就往路上跑,我想给妈妈买一把能切动菜的菜刀,于是,我就把卖菜刀的喊停了下来。卖菜刀的以为我是在调皮,理也没理我继续往前走,我急的在后面边喊边追边叨咕,后来都要哭了,卖菜刀的才停下。我和卖菜刀的说了一番话之后,就把卖菜刀的带到家里。妈妈生气地训斥我:“小孩家家的胆子不小,你才几岁啊!就敢花钱,家里哪来的钱买菜刀?把你卖了换菜刀吧!”我知道妈妈是在说气话,我小声地说:“妈妈,卖菜刀的说了,现在不要钱,十年后收钱”妈妈更生气了:“十年后,十年后就不是钱了吗?十年后就有钱了吗?你知道十年后是什么样子吗?十年后咱还不起人家菜刀钱怎么办?你这孩子可咋整。”说完我之后,妈妈又来到卖菜刀的跟前:“对不起大兄弟,这孩子不懂事,把你叫来了,家里没钱,我不买菜刀,你走吧!”卖菜刀的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妈妈用破布包着的手,他笑呵呵地对着妈妈说:“大姐,你别责怪孩子,这孩子说,你家的菜刀像锯一样,啥也切不动,说你的手每天切菜都会夹出血泡,一茬接一茬的,都感染了,这孩子是真懂事,她心疼你。我本不想来,可是,这孩子都要哭了,我是想看这孩子有没有撒谎才过来的,现在看你的手我就知道你的孩子没有说谎,我真是好奇,这么小的孩子咋就这么会心疼妈妈呢!大姐,你就买一把吧,十年后我来收钱,如果,十年后我来了,你还没有钱,那么,这把刀我就送给你了,我说话算数,咱们写个字据为证,你看怎么样?”妈妈犹豫了一会,还是摇摇头:“算了吧兄弟,你还是走吧!”卖菜刀的一看妈妈真不想买,也就不强求了,抬腿就要走。我一看,着急了,抱着妈妈的大腿就哭了起来:“妈妈,你就买一把刀吧!你看你的手,都被刀磨烂了,十年后我长大了,我还菜刀钱。”我又哭又闹后,妈妈含着泪把我抱起来,帮我擦掉了眼泪。卖菜刀的回头看了看我们娘俩,从兜子里掏出一把菜刀放在地上:“大姐,这把刀你先用着,我说话算话,十年后你还没钱还我我就不要了”说完,卖菜刀的就走了。
卖刀的走了之后,我把眼泪擦了擦,笑着捡起地上的菜刀递给妈妈,妈妈望着卖菜刀人的背影感激的点点头……
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十年过去了,我清楚的记得这一年是那个卖菜刀的叔叔来取钱的一年。从春天,到夏天,卖菜刀的没有来,妈妈时不时的就叨咕,这个卖菜刀的咋还不来取钱呢!妈妈还说,人家要是来取钱一定要多给人家点,都佘十年了,咋地也得给人家点利息啥的。
秋天又过去了,冬天来了,卖菜刀的还是没有来,妈妈着急了,后悔当初没有问卖菜刀的是哪里人,也没有留下字据啥的。
一晃,又是十年过去了,卖菜刀的还是没有来,妈妈总是把这件事挂在嘴上。妈妈说,欠人家的总是要还的,今生不还来世还。我也好奇,为啥卖菜刀的不来要钱?难道是压根就没想要这刀钱?那他为什么要卖菜刀呢?
妈妈总是放不下这件事,她只要看见那些和她同龄的老年人就打听,问他们二十年前买没买过十年后给钱的菜刀?结果,还真有买的,都说那个卖菜刀的也没有来要钱。妈妈问他们当时留没留下什么字据啥的,他们都说没有。
时光如流水,又是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把菜刀钱始终没人来要。
这一年,妈妈病重了住院,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大夫说,妈妈的病没多长时间了,我很难过,就在医院守护着妈妈,妈妈苦了一辈子,刚刚才要享点福就病了,我想在妈妈临终前多尽点孝道。
妈妈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她对我说:“你妈这一辈子没欠过谁的,唯一欠的就是那个卖菜刀的一把菜刀钱,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继续寻找那个卖菜刀的人,即使那个卖菜刀的人不在了,也要找到他的后代把钱还了,不然我死了都闭不上眼睛。”我答应了妈妈。
两日后,病房又来了一位病人,是一个和妈妈同龄的阿姨,阿姨的病情不是很重,也没有亲人来照顾,我偶尔帮着阿姨打点水,打点饭啥的,阿姨很感激我,几天的接触,我们之间相处的很好,我和阿姨在交谈中,才知道,阿姨的家和我家是一个地区的,离的也不是很远,阿姨的丈夫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阿姨说,她无儿无女,丈夫是个铁匠,以打打铁为生,做一些菜刀啊!剪子啊!镰刀啥。然后自己出去卖。有一次在卖货的途中,为了救一个落水孩子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这些年阿姨一个人独自生活,日子过的也非常艰辛。
看见妈妈有我照顾,而且几个儿女轮流都来看望,阿姨很是羡慕,就在妈妈糊涂的时候,嘴里还是老叨咕菜刀的事,妈妈总说不还上菜刀钱她死不瞑目!阿姨就问是怎么回事?我就和阿姨讲了买菜刀的经过。阿姨听后一拍大腿,那佘刀的人就是我的丈夫啊!昏迷中的妈妈听见了阿姨说的话,竟然把眼睛睁开了,她激动的用微弱的声音叫着我,丫头,把钱给人家,给人家,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找到了,多给,多给……我看着妈妈点点头。妈妈露出了很久不见的笑容,那眼神好似终于去掉了这块心病。
我拿出两千元钱给了阿姨,阿姨不好意思的把钱收下了,妈妈看后又笑这说:“这回我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阿姨出院后,妈妈让我把大伙来看妈妈买的水果送给阿姨,又让我开车把阿姨送回了家。
几天后,妈妈去世了,临终前妈妈攥着我的手告诉我,没事的时候多去看看那位阿姨,她们都是善良的人,她丈夫撇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太难了,人老了不容易啊!我含着泪答应了妈妈。
妈妈走了,就在我收拾妈妈在医院穿的衣服时,在兜里我发现了一封信和两千块钱,那是那位阿姨留下的,信里写道:“孩子,菜刀不是我老伴佘给你的,我那样说只是想让你妈妈没有遗憾的走……”我泪目了……

作者简介

黄桂云
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
国际诗词协会会员
辽宁省曲艺家协会会员
盘锦市曲艺家协会理事
盘锦市作家协会理事
盘锦市音乐文学会会员
大洼区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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