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烧柴禾的那些年

文:杨晓光

图:来源网络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一代芳华·邓丽君》系列节目,在全息影像舞台,甜美依旧的邓丽君款款而来,她的歌声甜甜地响起。透过全息成像的科技帷幕,我仿佛又回到了40年前的故乡昌黎县晒甲坨,又看到故乡的炊烟。一日三餐,生火做饭,炊烟袅袅升腾,飞上屋脊,飞上树梢,盘桓在故乡的上空,散发着草木灰的香味,勾起人的阵阵食欲。疯玩的我看见自家土屋顶的烟囱升起了炊烟,一溜烟往家跑,炊烟就是奶奶的呼喊,炊烟就是亲情的召唤。

深秋时节,驱车沿着环长城公路欣赏沿途美景,在这条玉带般的旅游专线,当车驶出了东贺村,猛打方向盘,一个急转弯攀上了盘山道,让人陡然产生乘坐民航客机爬升云端的感觉。我刚才还到超市买矿泉水的村落,眨眼功夫被甩到了山脚下。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满耳鸟声婉转,清新的空气飘溢着果实成熟的香气。我带着愉悦的心情俯首而视,山脚下,东贺村那一片青砖灰瓦飞檐的古朴民居,星罗棋布,一柱柱炊烟正从房顶上袅袅升起。呵,我记忆中的炊烟,竟在旅途的偶然一回眸扶摇直上,有如惊鸿一瞥,这样的静美、这样的安详、这样的惊艳!隔着几十年的旧时光,我读到了穿透岁月的震撼。记忆中的炊烟,就像那根牵系风筝的线,不管我身在何方,离家多远,都牢牢地把我和家乡连接在一起。

我在农村的那些年里,柴火和粮食一样是“紧俏货”。公社化时期,植被破坏,柴禾稀少,平时生火就用秸秆、稻草、茅草等,灰多、烟浓,不耐火、不禁烧。家家只能备有限的一些粗柴、硬柴,以备过年时做焖子、蒸干饭。生产队组织社员收秋,通常把苞米地、高粱地和稻田地收拾干净,生产队长就宣布这块地“解放”了。全庄的男女老少,背着筐篓,拿着捯筢子,像打扫战场的战士一样蜂拥着冲入“解放”的田地,直到田垄间捯饬得寸草不剩,才抹把汗、喘口气,再往筐篓里装,不时地用脚往下踩,踩实后上边再放一些,老高老高的,最后用绳子拴结实。拾柴人好像背着一座小山,吭哧吭哧地将柴火背回家。

当年有一种捯柴火特别管用的“巨无霸”捯耙子。我记得叫“柴火排[pāi]子”。八号铁丝做耙子齿,体量足有10个普通捯耙子大。耙子底下绑着秫秸秆勒制的排子,其形状像一个超大型的簸箕。拾柴人将搂柴草排子用麻绳套在肩膀上,一只手用力抬高排子手柄,以便将耙子齿压到最低,另一只手握着根长钎子,随时将搂起的柴火归拢到排子斗里,将编排拥塞到耙子齿缝隙的柴草敲打到排子上,从而拉起来更轻快,搂的柴也更多。拉排子搂草就像人工拉犁的架势,在收割后的田野上身体前倾、勉力前行,远看犹如陆地上行走的雪爬犁。搂起来的茅草、秸秆、树叶,统统堆积到排子里。当年人们还不掌握地膜覆盖技术,拾进排子里的只有柴火,没有白色垃圾和有毒有害物品。拉着排子经过后的田野,几乎寸草不剩,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有一次我和同村小伙伴放学后到地里捯柴火,误打误撞地跑到了邻村五村地界,径直闯进人家村里还没“解放”的地块,一番扫荡,斩获颇丰,把秸秆类的好柴放到筐篓底下,再扯些干白秧做好伪装。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扣了柴火不说,还差一点让五村的护秋员带走,非要让我们四村的生产队长前去领“人质”。我说尽了好话就差哭鼻子了方才作罢。可见在“以粮为纲”的年代,“柴火”不可小觑,同样担纲百姓生活的大任。

自从20世纪70年代末改革开放以来,农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人们的生产积极性调动起来了,生活水平好比芝麻开花节节高。“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大多数农民家庭,厨房也实现了现代化,都接入了沼气或用上了液化气,只要旋钮一拧,啪的一下,灶火即刻点燃,或蒸米饭,或炒青菜,或蒸包子饺子,煎炒烹炸咕嘟炖,不大功夫即可上桌吃饭,尽享便利生活的舒适与温馨,再也不用起早贪晚,背着筐篓拿着捯耙子四处捯树叶拾柴禾了,做饭烧炕再也不用烧树叶杂草、庄稼秸秆了,再也不用“呼嗒呼嗒”的拉风箱,弄得屋里屋外烟熏火燎,烟雾腾腾了。

自从国家倡导“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后,“气代煤”“电取暖”清洁能源逐步向农村延伸,村民摆脱了对植物秸秆、树枝树叶和煤炭的依赖,用上清洁、高效、方便的天然气、电暖气,更是避免了冬季一氧化碳中毒的危害,进一步提升了村民的生活水平。但见那堤上渠畔绿草如茵,村庄周围百花盛开,村路两侧树木参天。故乡越来越美,生态环境越来越好。随着家乡面貌的巨变,炊烟已难觅。不过,作为一代人的记忆,曾经以烧秸秆树叶做饭取暖的传统生活方式,不可能轻易地消散为一缕青烟。对于我们这代人而言,袅袅炊烟依然是精神的依托,是心灵的归属,是一幅人间的烟火动漫,是念念不忘的温馨眷顾与深情回眸。炊烟,就像不绝如缕、经久不散的乡愁,永远飘荡在我们这代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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