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丘光明 计量资讯速递 2020-09-25
近来见一则报道，详细地介绍了江苏省某县村民，数次在溪水边拾到零碎的金块。为此，文管会的工作人员和一些学者，共同探讨这些碎金块的来历和金块上的文字。其实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为了它们，中国文化、考古学界历经一千多年反复考证和研究，直至近二三十年来，才真正解开这个千年之谜。西晋时期，有一位太守在散步时,偶然发现在小溪边有一闪着紫色光芒的金属，俯身拾起，竟得一块金版，上有印齿，而印上的文字，连这位满腹经纶、熟读四书五经的太守也从未见过。他十分惊奇，便带回府上，虽邀请各方名士共同切磋，却仍不得其果。此后在安徽寿县八公山的侧土旁及溪涧边，又常常有人拾到小块金版，上面也有类似的小方印章，所以当地百姓称它为印子金，或因西汉淮南王刘安曾在八公山修炼过金丹，故又传为淮南王药金。
600多年过去了，拾到金版之事仍偶有发生。到了北宋，此事传到京城，引起了一些人士的注意和好奇，其中有著名学者沈括。他很想知道这些金版的来历，便千方百计托人寻访，终于幸运地从一位渔夫手中，得到了一块上面钤有20余方印的大金版(见图1)。但经多年研究，对金版印章上面的文字仍不能释读。可能受“刘安药金”说的影响，便将方印上的字释为“刘主”，附会为刘安遗物。
随着时间推移，金版出土已不限于寿县，而扩大到河南、山东、陕西、江苏等地。出土的数量也逐渐增多，地域不断扩大，但印上的字却仍无法正确释读，可谓是千年之谜了。清末，金石文字学有了长足的进展，甲骨文、金文的释读越来越受到重视，金版上“刘主”的释读首先被普遍质疑，因为从古文字学来界定，此属战国文字。刘安是西汉人，时间相差了数百年。“刘主”被否定之后，印上的两个字又被释读为“郢爰”。“郢爰”作何解释呢？“郢”是楚国早期的都城(楚文王于公元前689年定都“郢”，今湖北江陵)，后来因躲避各种战乱，多次迁都，但不管迁到何处，都城却均仍称“郢”，这多少掺杂了一些对故乡的怀念之情。久而久之，“郢”也就成为楚国的代名词了；“爰”被认为是战国的重量单位，即一钤印金版之重相当于一“爰”。“郢爰”的释文与印中的字形和文意都比较接近，因而广泛被采信，流传、影响都很广。然而，“爰”字的释读又被一些学者质疑，认为战国时根本不存在“爰”这个重量单位，而是“寽”(shua)字的误读，并引证以“寽”为重量单位从西周已开始，楚国传承下来字形略有变化。此说不无道理。“郢寽”说尚未被广泛接受，紧接着考古和古文字学者又提出了异议，认为古代铜铸币上有各种重量单位的现象确实存在，但一币皆为一面值。尽管铸币之轻重不能做到完全相等，但铸币均各自代表着固有的价值，不需要再称其重量。而金、银则因其本身价值昂贵，在流通中，往往以重量计值。再以金版为例，据不完全统计，从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全国各地出土大大小小的金版多达160多块，如果把“爰”、“寽”作为一个重量单位，那么与目前的发现存在着较大矛盾。考古学家曾将160多块金版作了排列，充分证明除各版之间大小不相等外，钤印的数量、排列方法都无规律可循，而印与印之间的间隙、疏密相差也很大，其中还有不少经过剪切，从剪切的痕迹看，剪切时也都很随意(见图2)。这些足以说明，金版绝非铸造货币。再从“爰”或“寽”的释读来分析:西周两件青铜器上刻铭如“重爯(cheng)三寽……”，铭文中的“爯”字与金版上所谓“爰”或“寽”字写法相一致，再从一“寽”重量作比较，铜器上一寽之重，也远远超过一印之重。此外，长沙西汉初墓葬中还出土了仿金版的泥版，钤印上文字则多有写作“郢爯”和“郢稱”(见图3)。从字体和金版的型制上，都可以看出它们演变的痕迹。因此把金版文字释成“郢爯”，最具有说服力(见图4)。
图2 切成不同形状的金块
图3 “郢爯”金版
图4 寽、爰、爯字体演变对照
楚国天平和铜环权，最早于1933年出土于安徽寿县，据于省吾《商周金文遗录》记载:出土时天平和铜环权完好地置于一竹笥内，衡杆木质，中间有提钮，两端各以4根丝线系住铜盘，另有6枚大小不等的铜环权，在第6枚上刻有“巨于子官环”，“巨于子”三字为合文。继这套铜环权出土之后，1945年在长沙近郊又出土了10枚铜环权，由于不属于墓葬，衡杆可能腐蚀而不存。1954年长沙左家公山战国楚墓再次出土一套完整的天平·铜环权，衡杆两端皆用4根丝线系住铜盘。以上3套环权，重量也皆以倍数递增，经过实测重量，折合1斤约250克。此外，各地墓葬和铜环权时代最早的则是出土于湖北江陵一座小型春秋墓葬中。由此证明，楚国在春秋晚些时期已开始使用这类小称量的权衡器了。目前，所见战国时各类鼻纽型权衡器多为大量值，最重为120斤(1石)，最小仅一件，自铭“半两”。大量值的权，多用作称粮食、芻草等。各国也多有铜质铸造货币，皆以面值为单位，而“郢爯”金版和天平·铜环权，却皆属楚国。楚地盛产黄金，因此，除了有铜铸币外，还大量使用黄金作为流通货币。金版上钤印“郢爯”，既说明了它的所属国，又说明它是用这种小型天平作为工具的称量货币(见图5)。
“郢爯”及铜环权的出土地，除主要在楚国外，还见于齐、秦等大国故地，则说明它当时的流通范围已不仅限于楚国。如果把这些天平和“郢爯”联系起来，就不难想象楚国当时经济繁荣和商业发达的景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