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文丨塔城记事
郑 重 提 示
企鹅号、百家号、美篇、博客、QQ空间、简书等网络媒体发过的文章,不要再投稿给新媒体《行参菩提》。如果愿意继续投稿新媒体《行参菩提》,请先删除,后投稿。
一九七五年初春,张溜人“逃”到新疆塔城讨生活。塔城四野白雪皑皑,维吾尔族村庄宁静安详。傍晚时分进入村庄,吠声喁喁。张溜人饥肠辘辘,同行的有奔赴前几年到这里的吴姓家族的本家娘俩。吴姓家娘俩可是有“实”亲投奔,张溜人却是四顾无亲,只有所谓“老乡”。张溜人暂以吴姓家“舅子”的身份住下,无来由的人还是无法“扎结(暂住、逗留)”的。
去新疆的路上,张溜人悉心照料吴姓娘俩,吴姓儿子也三十好几了,吴姓娘七十多了。在兰州火车站偏僻处,他们遇到“恶人”掠夺,张溜人攥着石块,差点拼命,吴姓儿子如筛糠一般。最后,“恶人”被路人惊扰,趁夜色逃窜而去。张溜人关键时候不怕,何况还是带着吴姓娘俩,投奔吴姓家族,他也好有个落脚点。张溜人心里可是苦的,越离家乡越远,火车“喀嚓、喀嚓”的轮子声像刀子剜着他的心。从南到白越走越远,张溜人像张满的弓,越张越紧,离弦的箭不能回头。家中娘们五个缺粮少穿,还遭白眼,“软食口(只吃不挣工分的非劳力)”多,有啥办法,他只能去新疆,那里听说还可讨生活,挣点钱。他走时拿着挪撑的二十元钱,十斤粮票,不知道怎样上新疆,车费都不够,就没想着买饭,背了一点炒面,准备“趴”火车。他知道家里连这点“家底”还没有,他是硬着头皮“逃”新疆。
张溜人白天帮维吾尔族塔里木大叔进山砍木材,拉雪橇顺着雪溜运木材出山。维吾尔族塔里木大叔,长着大胡子,年龄大,但却体魄极好。身高马大,胜似小伙子;粗声大气,吆五喝六。张溜人五六十年代在祁连山麓当兵剿过匪,和维吾尔族汉子打过交道,熟知维吾尔族脾性,很快就和维吾尔族塔里木大叔混熟了。塔里木大叔说,年轻人,你心里不要窝着事,既来之,则安之,就跟着大叔干吧,干上一年半载。张溜人知道自己时常紧锁着眉头,引起了塔里木大叔的注意。张溜人进山多时蹭吃塔里木大叔带的吃食。休息时,塔里木大叔大声吆喝着张溜人,吃他的抓饭、大饼、还有肉食。塔里木大叔说:“年轻人,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一个人讨生活,根本不是吴家的什么‘舅子’,舅子能受到那样的待承,不准备吃的,不准备穿的。”张溜人这才看着自己褴褛的衣衫,想起家中的婆姨孩子,泪在眼眶里打转。塔里木大叔“呵、呵”笑着:年轻人,别难过,人一辈子很短,也很长,啥路都要走,硬气点。
张溜人砍树累乏了,在一颗大树旁躺下,不觉睡着了。塔里木大叔在远处吆喝着拉雪橇的马匹,忙碌着。张溜人梦中回到了家中。麻狗娃还好着,摇着尾巴跑来。娘儿几个欣赏地看着张溜人回来了,孩子喊着“爸爸”跑来。张溜人怎么也喊不出,到了家门,也走不动,不觉情急惊呼一声,喊出了声。原来,天冷,手紧压在胸口紧箍着,“淹(压住了呼气)”住了。他整天思念得太多,睡着就做梦。张溜人睁眼一看,一条丈余长、碗口粗的青花蛇,吐着“信子”已到身边。他赶忙坐起,顺手捡了根棍子,和青花蛇相持了起来。塔里木大叔听见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看见张溜人和蛇相持着,满脸带着惊慌。塔里木大叔的到来,青花蛇似乎知趣地窜向草丛。塔里木大叔说,太危险了,进山一定要注意防蛇,这种蛇有剧毒,盯上可就没命了。张溜人想着,蛇我不怕,这会儿咋就怕了呢?张溜人说,山里有蛇我知道,那时骑马进山剿匪,宿营的时候一定要点堆篝火,这样蛇、野兽就不敢近前,但会招来暗处的土匪。他们多时是既要防人,又要防蛇,防豺狼虎豹,怕蛇不怕人。张溜人现在是啥都怕了。张溜人说,我确实太累了,这几天想家,想家中的麻狗娃还在吗?结果睡着,梦里回家了。
转眼天暖和了,雪开始消融,雪橇也不好进山。维吾尔族村庄开始沸腾,放牧的、种地的,都开始活跃、准备。张溜人在偏房里缝补了自己的衣裤,吃了点自己烙的饼,就出门了,看有没有再打的活。张溜人可不能闲着。
张溜人出了村庄,走向牧场、田野,循着声音,原来维吾尔族初夏的赛马开始了。草场上膘肥体壮的马匹似乎也兴奋了,嘶叫着,四蹄前落后捯。维吾尔族姑娘小伙跃跃欲试。赛马也是相亲。剽悍的小伙平时瞅准了心仪的姑娘,姑娘瞅准了心仪的小伙,只等这一天的到来。当然,哪个小伙先追上跃马驰骋的姑娘,姑娘就要嫁给哪个小伙。赛马开始,姑娘小伙攒足了劲,两腿一磕马肚,扬鞭摔向马尾。马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嗖”一般蹿出。小伙紧追心仪的姑娘,姑娘瞥一眼自己心目中的情郎,其他小伙各不相让。看得出,姑娘想给心仪的情郎有意留点希望,其他小伙紧追不放。箭中了目标,离了弦。跃马扬鞭,视线已是追不上。骑手穿着彩袍,红彤彤像火球滚入天边,“一骑红尘妃子笑”。
转眼,一对对情郎俏妹已返回看场。单骑变成双骑,姑娘偎着小伙,小伙搂着姑娘,两个人儿已红透了脸庞。小伙个个似铁塔,姑娘个个赛金花。小伙英气豪爽,姑娘前凸后翘,更是曲线流畅。维吾尔族人心地豪爽,一诺千金心亮堂。你情我愿,赛马场上说了算。两个人儿在天边的绿草深处,已是滚鞍下马,卿卿我我,极尽欢畅。人们欢笑着、唿哨着,祝福一对对情郎俏妹终成眷属。这里有一对情郎俏妹特别显眼,人们知道情郎小伙是汉族,维吾尔族俏妹是草原上最靓丽的雪莲花。大家就嚷嚷着叫情郎俏妹讲讲情郎如何“追上”俏妹的。维吾尔族妹子就是泼辣大方。这不,她抢先开口,竹筒倒豆子,机关枪似的道出了二人的“地下活动”。原来汉族小伙暗恋她,就是不好意思说,也不敢说,怕姑娘拒绝,弄不好姑娘家人赶自己离开草原。小伙不知道,俏妹还真看上了汉族小伙的淳朴能干。俏妹心里想,汉族小伙不比维吾尔族小伙差,更有自己爱慕之处。俏妹看出了小伙的心思,没等小伙开口,就指着小伙鼻子说:“赛马场上见,一定追上本姑娘。”俏妹讲完了,情郎囧红着脸说:“我只是憋足了劲追呀!……”未等他说完,人们已是开怀大笑,婶子姑娘笑弯了腰,笑声传向四方。人们跳起了舞,唱起了歌,“新疆是个好地方……”
张溜人恍惚回到年轻时。祁连山骏马奔驰剿匪保边疆,那个喧嚣情景又萦绕于耳际,浮现于眼前。那时,年轻机灵的张溜人任侦察排长,一进山个把月,虽说命系在裤腰带。我明敌暗,但心里有崇高的信念;血气方刚,豪气冲天,不畏艰难。如今,流落异乡为异客,张溜人不觉感慨良多。世事沧桑,行路茫茫,怎么就沦落这般模样。
忽然,一骑从远处奔驰而来,骑马人高声叫着,人们惊呼雀跃,“草原上的雄鹰来呢!塔里木大叔来呢!”
塔里木大叔总是特立独行,不同凡响。塔里木大叔是一个好骑手。他年轻时是草原上最棒的小伙,侠肝义胆,乐善好施。姑娘追塔里木,而不是塔里木追姑娘。哪个姑娘不喜欢塔里木,塔里木的心,姑娘们永远摸不透,猜不着。只能是天上的星星,梦中的月亮,升起的太阳。那时的赛马,变成了姑娘们追塔里木,谁追上,塔里木就是谁的。棒小伙那个姑娘能追上哟,塔里木的心思谁都不知道,雄鹰展翅飞远方。好马配着好骑手,草原雄鹰展翅翱翔。塔里木纵马跃到草原深处的太阳,那儿一位美丽的少妇阳光下汲水牧场。少妇在井塔上汲水,抬头看着展翅飞来的雄鹰,不知所措,甚是欢畅。塔里木飞马近前,跃身下马,奔上井塔,拦腰抱起少妇,面对草原,“噢、噢、噢”喊得欢畅。喊红了太阳,喊亮了月亮。毛头小童在远处惊奇地看着,马儿嘶叫着,美丽的少妇在塔里木怀里乱颤花枝。
美丽的少妇是一位寡妇,带着个孩子讨生活。少妇婚前是草原上优秀的骑手,靓丽的格桑花。美丽的姑娘在赛马中被同样优秀的小伙追上。塔里木马失前蹄,错过了机会,后悔难当。不幸的是,美丽的姑娘结婚一年,丈夫就意外身亡。少妇怀抱着孩子,雨打梨花,把一腔激情洒向苍茫。少妇泯灭了赛马时的激情欢畅,远离人们甚是愁肠。塔里木看在眼里,心里默默期许着,着急异常。多好的人儿,命运多舛,世事苍茫。人们不知,姑娘们更不知,塔里木心里藏着这位寡妇,激情荡漾。激情终于爆发了,塔里木抱着年轻的寡妇,顺便夹起毛头小童,纵身上马,驰向人群。人们欢呼着,跳跃着,草原上荡漾着欢畅。
塔里木捧起赛马场上为骑手们准备的、炖得热气腾腾的整条羊尾巴,一吸溜就不见了。大碗奶茶、大碗奶酒,塔里木畅饮一通。这是为英雄的骑手准备的,更是给善良的塔里木准备的。姑娘们羡慕死了年轻美丽的寡妇,但更怀着崇敬赞美的心情,个个眼里闪着泪光。
……
塔里木大叔下马来到张溜人眼前,高声说:“年轻人,热闹吧,以后把家带到这里,大叔会照顾你的。”塔里木大叔捧着大碗奶茶,说,年轻人,喝吧,尽情地喝吧,这里有你吃的、喝的。张溜人连饮两碗奶茶,再饮一碗奶子酒,也豪气冲天起来。
一九七八年年底,张溜人回到了家乡,包产到户已蠢蠢欲动。人们都睁着惊奇的眼光,看着生活一天一天开始变化。富日子来了。张溜人感受着眼前的光景,不禁又感慨起来。他又想起了在塔城的岁月——日日夜夜,岁岁月月。张溜人心里轻轻呼唤:塔里木大叔还好吗?
哦!美丽的塔城,辉煌的岁月。
6月25日修改
作 者 简 介
张学文,男,1964年12月出生,大学文化,系甘肃省白银监狱干警,住甘肃省白银市兰州路86号,业余爱好写作,自学中文专业毕业,读书涉猎甚广,近几年开始写作,在地方刊物有作品发表,专业论文在部级刊物亦有发表,现边读书边写作。
投稿信箱:289341034@qq.com
版权联系:jgy328(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