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聪莲 | 记忆里的饭汤粥
记忆里的饭汤粥
(原标题:饭汤粥)
作者:袁聪莲
儿子坐在沙发上念叨:“饭汤粥。”
饭汤粥是我们那年代的食物,而不属于90后。
一些留在记忆里的美食,在脑海里复苏。
那些曾经拥有的东西,有时候只能在怀旧的记忆里了。
爸爸是抳饭汤粥的高手。
小时候的饭,是隔餐的冷饭加上适量的大米一起烧成的。我们小时候,尽管家里粮食不够,但早餐不吃泡饭,因为父母尤其是父亲早餐后要出去劳作半天,吃带水的泡饭容易消化饿肚子,干活没力气。
每当收获的季节,村里的农妇都会选一个日子,用上好的颗粒饱满的新米,烧一锅喷香雪白的“新鲜米饭”。而且,这锅饭必须比一家人的胃口多一点,剩下的冷饭待下一餐煮饭时,和大米拌匀,放适量的水,烧熟。此后,餐餐周而复始,真可谓是餐餐有余,连年有余。这老祖宗传下来的煮饭习惯,也许纯粹是为了节约粮食。土地承包之前,我们这个山多地少的小山村,餐餐能吃上白米饭的家庭并不多。一年四季,除了用粮票购买救济粮外,农民们更多的是种植洋芋、南瓜、番薯充当不同季节的粮食。我们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是番薯,从秋天的烤番薯、番薯饭吃到第二年春天的番薯干粥。
农妇们得想尽办法节约每一粒白米以及所有的物资,这叫会过日子。
用冷饭和着米煮饭,按妈妈的话说是“涨水好”。隔餐的冷饭经过重烧,饭粒更膨大了,看起来比米做的饭多,虽然口感不及新鲜米饭,但在吃不饱的年代,谁都不讲口感。也有精明的主妇,烧饭时把米放在锅底,冷饭放上头,这样一来,一家人餐餐吃上面的隔餐米饭,当然米缸里的米可以多“苟延”几天。有时候,来客人了,能干的主妇们烧饭时,会把大米放在大锅的一角,这样就可以保证家里的当家人陪客人吃上正宗的“新鲜米饭”,既好客又有面子。
家里条件不好,小妹与小弟没有户口,口粮当然成问题。记忆中,父母并没有在吃和穿方面特别苛刻,相反的,他们总是想法子让我们五姐弟吃得津津有味。比如,麦子碾成的面粉,分成三等,第一等是雪白细腻的“头落粉”,放着待客和过节吃。“二落粉”颜色发黄有些粗,母亲会把它做成各种形状的“花麦糕”或者里面包一层当时稀罕的糯米粉改善口感。在孩子眼里,花麦糕就比那一成不变方块麦糕好吃。“三落粉”又黑又粗,母亲用它来制“甜酱”,当下饭。
父亲制的饭汤粥,绝对是那个时候最受我们欢迎的“香饽饽”。每餐烧饭,母亲在铁锅里放上新淘洗的米,再摘下挂在天花板下的冷饭筲箕,把盛在里面的隔餐冷饭拨入,加上水,拌匀,再用一个干净的蒲勺匀出多余的水,装在铝制饭盒里,搁在竹羹杠上,和咸菜等一起,放在饭锅里蒸。这铝盒里的带有米香的汤,就是饭汤。
吃饭时,我们姐弟都会撒娇着喊几声“饭汤粥”,一人一个饭碗,围在灶台边,眼巴巴地等候,个子矮的几个,把脚踮得老高,脖子伸得老长。待锅里的饭盛到竹筲箕里后,铁锅上剩下一层厚厚的锅巴,父亲就会用锅铲把粘在锅巴上的米饭,碾磨成米糊,再铲下锅巴,一块儿碾成锅巴糊,再和上蒸熟的热饭汤,碾匀,饭汤粥就做成了。香,糊,稠,不粘牙,绝对的美味,让人吃了一碗还想吃第二碗。
不管劳作有多累,我们“要吃饭汤粥”,父亲有求必应。父亲平时性格暴躁,但抳饭汤粥的时候总是乐呵呵的,有时候,他会用抳好的锅巴,捏几个小饭团,“赏赐”给我们姐弟。他还会把握抳饭汤粥的温度,有时父亲回家晚,吃饭时,锅里饭已经“醒”了,他会添一把柴火,提升饭汤粥的香味和口感。
父亲做的饭汤粥比母亲做的好吃,一是父亲比母亲力气大,二是父亲做的用心。不像别家的父亲,要么是锅巴没碾成糊糊,要么加很多饭汤,稀糊糊的,堪比泡饭。
后来,我们姐弟长大了,都学会了抳饭汤粥。但每逢回家,我们都会撒撒娇——“阿爸——饭汤粥”,要父亲露一手。这时,母亲会特意用家里的灶头烧一锅新鲜米饭,为了增加饭汤粥的香味,父亲每次都特意在锅里添一把柴火,连孩子们都知道,这饭汤粥是“外公牌”的。
这个年,父母在北京弟弟那儿过,我们都没口福了。
作者:袁聪莲
初中语文老师,忙于教育教学,挤时间以文字自娱。
栏目主编 | 西湖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