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理论视域下青少年“饭图文化”的理性审思

狂欢理论视域下青少年“饭图文化”的理性审思

摘要

“饭圈文化”作为新兴的网络文化形态,以其个体卷入性、组织圈层性、管理有序性和符号互动性,给青少年的生活带来了不容小觑的影响。但是,错位的“饭圈文化”因陷入虚假狂欢的漩涡而阻碍着青少年知、情、意、行的发展,为此,可从教师素质的提升、教育方式的改进和网络环境的净化三个层面探寻促使“饭圈文化”归位的应对之道。

关键词

狂欢理论;饭圈文化;青少年

作者简介 韩雪童,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学院,硕士研究生

“饭圈”是指以某一明星为轴心,由粉丝自发组织而成的具有严格秩序和管理规范的圈层群体,而“饭圈文化”则是“饭圈”显现出的价值导向与文化形态。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极具偶像崇拜色彩的“饭圈文化”正悄然融入当代青少年的生活方式中。

一、集体狂欢:青少年“饭图文化”的现状勾描

巴赫金打破传统社会对欲望的禁锢,特立独行地开创出去等级化、去规约化的狂欢理论,开启了人类的第二种生活,它赋予民众以平等的身份参与到盛大的无厘头狂欢之中。背靠庞大粉丝经济的“饭圈文化”成为全媒体时代大众狂欢的缩影。

(一)个体卷入性:从“旁观者”到“圈内人” 选秀节目的诞生让网友从崇拜偶像的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为缔造“明星”的“创始人”,这不仅拉近了观众与节目的距离,还密切了粉丝与明星之间的关系。网友起初会因选手的性格特质或舞台表现而被其“圈粉”,出于兴趣和好奇,他们会四处搜集心仪目标的过往资料,并倾注大量心血努力为其拉票、投票,因了解得愈加深入,参与者愈发被其吸引,彻底“入坑”,进而投入真情实感,每日签到、购买专辑、音乐打榜,竭尽全力助其“出道”并一跃成名。为方便开展明星活动的应援,也为争取粉丝身份的认同,不少“路人粉”通过严格的“饭圈”筛选流程,加入组织规模较大的粉丝社群,在这其中13-19岁的青少年成为主流力量。他们之所以在粉丝群体中占据相当大的比重,主要是因为青少年时期处于角色同一与角色混乱期,他们的自我意识涌现,极为注重自身形象,情感又十分细腻,当有限条件下的“现实自我”难以满足“理想自我”的预期时,他们便将浪漫化的幻想转嫁到“养成系”明星的身上,在爱恋心理和补偿心理的作用下形成心理认同和情感依附。从“旁观者”到“圈内人”身份的变化,让青少年赢得了“饭圈”的归属感,成为参与集体狂欢的一员。

(二)组织圈层性:从“边缘人”到“领头羊”

由于“饭圈”是一个动态变化的网络组织,粉丝群体内部又呈现出明显的类型差异,呈现出以核心粉丝向普通粉丝扩散的圈层结构。核心粉丝,又被称作“大粉”,具有强大的影响力和话语权,他们熟识明星的宣传策略,并制定“饭圈”的准入机制、组织规范和打榜文案。而在遇到与“对家”粉丝的冲突时,他们又“冲锋”在前,掀起腥风血雨般的对战。普通粉丝,则是“饭圈”的构成主体,一旦“入圈”就必须要遵守它的规则。而在普通粉丝内部,却也可以划分为偏爱单一明星的“唯粉”,喜爱整体的“团粉”,跨组合的“双担粉”,公司聘用的“脂粉”,造谣生事的“黑粉”,热衷外貌的“颜值粉”,异性依恋的“女友粉”,体贴关怀的“妈妈粉”,规划前途的“事业粉”,跟拍行程的“前线粉”。从表面看,普通粉丝内部并无差别,但“饭圈”却有着一套特定的排序, “唯粉”“团粉”和“双担粉”之间相互制约,而“唯粉”却以宣称对明星更为纯粹的喜爱位居三角结构的顶端。基于此,大多普通粉丝都渴望在“饭圈”拥有强大的感召力,于是他们纷纷向“大粉”“毒唯”存在的内部圈层靠拢。

(三)管理有序性:从“闲散人”到“全能者” 新媒体的兴起,为“饭圈文化”的流行提供了沃土,粉丝群体也不断成熟。 “饭圈”的领导层是“后援会”,下设“应援部” “数据部”“文案部”“反黑部”“公益部”等,他們在超话、豆瓣、贴吧、知乎等地各司其职、密切配合。同时,互联网也为“饭圈”内自诩“为爱发电”的粉丝能手们提供了锻炼与提升能力的平台。“一个粉丝或许可以成为一个热忱敬业的剧评家,一个想象丰富的小说家,一个精通排版和装帧设计的编辑,一个角度精确的摄影师,一个富有创造力的电影制作人,一个构图细腻且刻画生动的手绘师,甚至是擅长管理的组织者。”“[1]然而真正做到十项全能的粉丝却是少之又少,大多数低龄粉丝的主体性在狂欢的喧嚣中失去了光泽,异化为集资、投票、控评的机器。

(四)符号互动性:从“门外汉”到“内行家”

“饭圈”中流行着一套专门的话语体系,这其中多以字母缩写、变式表情等符号代替,粉丝内部秘密地说着圈外人听不懂的行话。明星为减少粉丝的流失量,也时常“空降”到超话或粉丝群中发送一些极具个人风格的表情包和暗语,给青少年营造出一种偶像近在咫尺的错觉。而青少年也常常会在日常生活中有意地模仿明星的语言风格。在流量为王的时代,为明星争取广泛的讨论度和关注度成为“饭圈女孩”的主要任务,于是刷话题、买水军便成为“饭圈”内的“潜规则”。在“饭圈”江湖之中,只有把握好明星与粉丝、“大粉”与“散粉”的关系张力,才能让“饭圈”生态得以有机平衡。但互联网造星的速度之快,也加剧了“饭圈”的动荡,深谙“饭圈”运作机制的“粉头”如果无法再从现有明星身上获得满足感和新鲜感,他们便会“出坑”“爬墙”,甚至“脱粉”“回踩”[2],转向另一个“粉圈”,适应并开创一套与“新墙头”相契合的符号体系。

二、虚假狂欢: “饭图文化”对青少年的影响透视

毋庸置疑,偶像崇拜为青少年情感的暂时安置提供了理想化和浪漫化的港湾,其管理模式和组织架构也为网络社会治理提供了新思路。然而,充满利益勾结和宣扬极端崇拜的“饭圈文化”却早已背离狂欢理论的初衷,侵蚀着法律与道德,扰乱着公共秩序,冲击着青少年尚未成型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

(一)价值迷茫:从“弄潮儿”到“脑残粉”

为维系“粉圈”内部的活跃度, “大粉”时常煽动紧张的情绪,或故意挑起争端,而心智并未成熟的青少年便不可避免地成为网络骂战的排头兵。在限定的“饭圈”中,青少年将明星视为绝对完美的化身,任何质疑的声音都可能引起他们的不满,甚至激发心中的怒火。他们冲动而暴躁,以捍卫明星声誉之名,发泄负面、消极的情绪。互联网用户身份的匿名性,为青少年人肉搜索、辱骂他者、散布谣言等提供了可乘之机。日益畸形的“饭圈”让聚集在其间的粉丝沾染了戾气,陷入道德观被解构、批判意识被蚕食的主体性危机之中,最终走向心理偏执的极端。在这场盛大的虚假狂欢之中,粉丝内部划分三六九等,不同“饭圈”相互对立,青少年正逐渐从网络“弄潮儿”异化为自我迷失的“脑残粉”,在孰是孰非面前,他们茫然无措.误入意义世界撕扯的困境。 (二)情感遮蔽:从“学优生”到“追星迷”

快餐式的“饭圈文化”影响着青少年的审美品位,以虚拟网络为纽带构建而成的粉丝群体,在歌曲打榜、拼凑数据、物料产出等活动中乐此不疲,他们享受着把明星捧上榜首的成就感,但是在为明星积攒流量的背后,却耗费着青少年宝贵的学习精力和时间。“饭圈”的情感卷入性,给予他们强烈的参与感,而囿于时间管理能力的欠缺,自制力不够的青少年几乎将追星作为生活的全部。深入“粉圈”致使部分青少年患上了网络综合征,从“学优生”退化为“网瘾迷”,在虚拟关系中满足着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庸俗戏谑的文化,让青少年在“饭圈”的条条框框中不仅没能获得网络交往的自由,反而将自己良善的情感遮蔽起来,把对学习的热情转变为对明星几近疯狂的追逐,人生的奋斗目标化为乌有,更有甚者为筹集门票和路费,不惜以生命为要挟,向父母索取钱财,在逐渐沉迷中,他们成了虚假狂欢的牺牲品。

(三)意志浅薄:从“沉思者”到“自嗨族”

波兹曼曾指出,媒介的出现将人类带入娱乐至上的时代,人类自身也将在灯红酒绿的娱乐氛围中行将枯立,甚至会毁于他们所热衷和迷恋的一切。[3]这种由炒作和营销打造出来的网络文化,以碎片化的方式侵占着学生静思的时间,分散着学生的注意力,导致学生的意志疲软。面对着零乱的拟像,青少年更看重明星的一夜爆红,而忘却了他们成名之前所付出的努力,混迹“饭圈”并未带给他们意志的养成,反而让其进入幻想不劳而获的禁地。“饭圈”的虚假狂欢给予学生心理上的轻松和闲适,更给青少年创设了诱惑的陷阱,迫使他们成为信息媒介的附庸。纷繁复杂的“饭圈”环境也同样玷污着青少年纯净的心灵,竞争拉踩手段、经济团队的暗箱操作、“脂粉”的恶意煽动,都给青少年的心智发展带来了负面的影响。

(四)行为冲动:从“理智人”到“购物狂”

“饭圈”内部流行着“为爱斥资”的即时性、大额度消费,青少年受此趋势的影响往往会疯狂地购买明星代言的产品和周边。在网络媒体和选秀节目的推动下,青少年甘愿成为粉丝市场的消费者,购买力不仅成为进入“饭圈”的审核指标,也是晋升为核心粉丝的便捷通道。粉丝内部通过“晒单”和“集资”,来凸显粉丝对明星的忠诚度,投入越高者越能获得“饭圈”的拥戴。鲍德里亚指出, “我们正处在‘消费’控制着整个生活的境地”[4], “饭圈”亦不例外, “饭圈女孩”在不顾一切地投入金钱和精力应援明星的过程中,被拜金炫富的热潮所吸引,过早地“成人化”,在虚假狂欢的笼罩下,理智的缺失让青少年踏入盲目从众和冲动消费的迷途。

三、狂欢有度:青少年“饭圈文化”的应对之道

巴赫金指出: “狂欢化提供了可能性,使人们可以建立一种大型对话的开放性结构,使人们能把人与人在社会上的相互作用,转移到精神和理智的高级领域中去;而精神和理智的高级领域,向来主要就是某个统一的和唯一的独白意识所拥有的领域。”[5]可见,他眼中的狂欢并不是放纵和猖狂,而是平等和自由。青少年正处于道德培养的关键期,渴望在互联网中获得身份自主权,而“饭圈文化”成为网络文化的主脉,唯有掌握应对之道,才能开展合理而适切的狂欢。

(一)教师素养的提升要兼顾追赶新潮与文化传承

《学记》有言“亲其师,信其道”,教师作为青少年的“点灯者”,只有让学生发自内心地信任和接纳,师者才能照亮学生心中前行的路。网络的普及促使教师要紧跟现代化的步伐以提升专业能力,这就意味着他们不仅要增强信息媒介素养,更要关注学生不断更新的兴趣和爱好,着力縮小师生之间因年龄差异而存在的代沟。换言之,教师不仅要意识到粉丝效应在青少年学生中的影响力,也要抓住“饭圈文化”这一契机开展恰如其分的道德教育。

然而,随着“饭圈”成员的多样化,部分年轻教师面对“饭圈”的诱惑也难以自拔,甚至痴迷其中。近期一些幼儿教师和中小学教师在班内组织大规模偶像应援的新闻频频登上“热搜”,招致社会强烈的不满和谴责。纵然教师扮演着多重角色,但在课堂上他们仍旧不能忘记培育时代新人的责任与使命,追星只不过是忙碌工作中的“调味剂”,而不是左右心智的“迷魂汤”。在当下,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面临着彼此割裂的困境, “饭圈文化”聚焦于依托互联网的偶像文化,正逐渐取代着青少年对传统文人墨客和民族英雄的敬仰之情。

为此,一方面,教师要成为文化接续者。教师要指引学生从优秀的民族文化中汲取养分,以民族精神筑就青少年的文化自觉。另一方面,教师要成为文化创新者。传统文化并不是静止停滞的,只有在不断地更新和创生中,才能保证文化活力的涌现。教师要运用媒介技术,对传统文化加以推陈出新,借鉴新生网络文化的宣传方式和推广经验,以期在传统与现代之间重建关联。

(二)教育方式的改进要注重尊重包容与理性引导

“饭圈文化”已经成为社会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是青少年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青少年偶像崇拜行为本是其特定年龄阶段心理发展的‘附属品’,它的产生具有必然性和过渡性”[6],因而教育者应理性看待,让曾经被污名化的“追星族”,以富有青春朝气的生命形象重回大众的视野当中。

其一,尊重情感需求,正视“饭圈文化”,倾听学生追星的声音。在大众文化的簇拥下,粉丝文化正以前所未有的发展势头闯入现实生活中,家长和教师要认清处于青春期的孩童心理发展的特点,俯下身来,理解学生,倾听学生追星的起因,给予情感空缺的青少年温暖的陪伴,帮助他们树立正确的追星观念,建立起良性互动关系。

其二,尊重主体兴趣,提供模范榜样,指引学生追星的选择。教师和家长要积极帮助青少年对自己所崇拜的偶像建立以品质为核心的社会学习和依恋,而不是建立以人物为核心的社会学习和依恋,以促进其个性成长。[7]以品格熏陶和涵养为导向的“追星”,可以为青少年提供积极进取的精神动力,激励他们努力成为品德优秀的人。因而“追什么样的星”和“追星追的是什么”这两个关键的问题就凸显出来。教育者要引导学生摒弃以“颜值”为核心的评判标准,从对社会的贡献程度和为梦想的奋斗程度等多方考量,鼓励学生多以攻关难题的科研人员、奋勇抗疫的医护工作者、叱咤风云的政治家为榜样,提醒青少年在踏入“饭圈”之前务必三思而行。 其三,尊重个体差异,密切家校合作,规范学生追星的行为。家长和教师要帮助青少年合理分配娱乐与学习的时间,在不影响常规生活的前提下,教育者要尊重学生对精神陶冶的审美诉求,及时制止盲目冲动的追星行为,使学生明晰人生的前进目标,指引他们构建起独一无二的人格形象。

(三)网络环境的净化要统筹规范治理与行业自律

“饭圈文化”要想真正步入正轨,还需要市场监管和偶像自律,它早已不再是局限于群体内部的“独幕剧”,而应成为内外相互配合的“协奏曲”。

首先, “饭圈”要不断完善组织规范.明确分工,细化每位“饭圈”成员享有的权利和承担的义务。将声势浩大的“应援”转变为慈善爱心捐赠,将肆意抹黑造谣转变为筹办创意活动,让粉丝充分发挥自身的特长,保持“饭圈”生态的良性循环,给青少年的成长以正能量的价值引领。

其次,网络监管部门要强化监察力度,出台网络行为管理条例,完善相应的法律法规,严厉惩治泄露明星隐私和上升人身辱骂的行为。为斩断“幕后黑手”,网络媒介应以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旨趣,发现并打造正面的、身边的“草根偶像”,營造和谐、多元、净化的网络环境。

最后,明星自身要严格自律,在关键节点正向发声,发挥明星的正面榜样效应。辨识能力不足的青少年将明星视为“正主”,2018年新浪微博的娱乐明星粉丝年度累计总人次高达167亿,明星对青少年的影响可见一斑。为提高社会对“饭圈文化”的包容度,明星自身要改变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作风,“用理性的行为、礼貌的举止、文明的语言、深厚的涵养,以高标准和严要求,成为积极阳光和富有内涵的‘星’”[8],带动粉丝与自身一同变得更好。

参考文献:

[1]鲍震培.媒介粉丝文化与女性主义[J].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 (6):120-129.

[2]吕鹏,张原,青少年“饭圈文化”的社会性视角解读[J].中国青年研究,2019 (5):64-72.

[3]波兹曼.娱乐至死[M].章艳,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4.

[4]鲍德里亚.消费社会[M].刘成富,全志钢,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6.

[5]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六卷[M].李兆林,夏忠宪,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237.

[6]薛晓阳,偶像教育:教育理论的新概念[J].教育评论,1997 (1):22-25.

[7]岳晓东,严飞.青少年偶像崇拜系列综述(之三)[J].青年研究,2007 (5):1-8.

[8]周珊珊.营造健康向上的粉丝文化[N].人民日报,2019-1128(5).

责任编辑 孙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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