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赛丨寻梦鏊子山
年幼时一段特殊的山林生活经历,让我爱上了山林,每次步入山中都心旷神怡。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活和工作压力增大,越来越想逃离喧闹的城市,渴望回归山林,而且这个愿望日渐迫切。怀念山里的淳朴、清新、宁静、广阔。于是趁着国庆假期,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循着童年的记忆,回到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鏊子山张庄林场。
鏊子山在襄县境内,是紫云山的九个山峰之一,属伏牛山系东麓,《舆地名胜志》曾有记载。因山顶平坦如川,很像老百姓炕馍的鏊子,故而得名。整体山势平缓,植被茂密,有上下两层植物覆盖,上层为槲树林、栗树林、刺槐林,下层为荆芍、野菊花、酸枣及其他杂草,春夏草木葱茏,苍翠欲滴,荆芍花开,满山紫花,秋天野菊金黄,漫山遍野,槲叶逢霜变红,有“槲叶红于二月花,赏秋不必到香山”的说法。
一九七四年,紫云镇张庄村民集体改造荒山,在鏊子山上植树造林,修建了张庄林场,并修建了几间房屋供护林人居住。
我四岁时曾和父母借住在那里,直到八岁多时离开。时光荏苒,一晃二十八年过去了,原本狭窄蜿蜒的山路已经修成了宽阔的水泥路。汽车穿行在盘山公里上,道路两侧是石头垒的防护墙。继续前行半小时,路边高高的杨树直插云霄,山上岩层突兀,一些不知名的野草顽强地长在石缝中,金黄的野菊花已然跃入眼帘。在半山腰平缓处停车,沿着石块铺的小路徒步上行,颇有“远上寒山石径斜”的感觉。路边树木苍翠,荆芍和酸枣夹道,形成一条绿色通道。偶尔会有红红的酸枣挂在枝头,引得贪嘴的朋友驻足,小心翼翼地伸长手臂,想要一尝新鲜!草丛隐藏有满身刺的苍耳和鬼刺针,趁人不备悄悄粘在你的衣服上。久居闹市,此刻置身山林,不免惊喜于它的幽静、草木的清香,如同笼中禁锢的小鸟重获自由,飞回大自然的怀抱。我们一行四人,无拘无束的嬉笑打闹,不觉竟扰了草丛中的几只斑鸠,只见它们扑棱着翅膀腾空而起,在天空划过一道道蓝灰色的弧线。正惊艳于它们的美丽,想打开相机抓拍照片,它们却早已飞到几十米外,不见踪迹。山路弯弯,兜兜转转,总有惊喜在眼前。走过石路,眼前是一段狭窄的土路,由于常年落叶覆盖,走上去松松软软,偶尔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童年的记忆里就是这样的路况,难走却颇有乐趣。拐弯处隐约听见几声狗叫,粗犷有力。循着叫声一路走去,眼前豁然开阔,地势平坦处,一排红色的石屋依山而建。房子正中的墙上嵌着一块半平方米左右的方形石板,依稀能看见上面凿刻着“张庄大队、林场建设、公元一九七四年”。这几个字如此亲切,这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地方,那些如梦如幻的儿时记忆渐渐清晰明朗起来。
石屋前的空地上,一只黑色的狼狗正瞪大眼睛,警惕地注视着我们。听到有人来,从石屋内走出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我们彼此目光对视了一分钟左右,终于认出了她,心里一阵激动,不觉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了。疾步上前拉住她粗糙的双手,嘴里喊着“荣姐,荣姐”,已然眼泪婆娑。她也如梦初醒,淳朴地笑着说“你是?你是赛吗?变化真大啊!你住这里时才几岁,又瘦又小,如今我都快认不出你了。”我母亲是蓉姐的表姑,那时她刚二十来岁,年轻漂亮、聪慧能干,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姑娘。我是她家的常客,经常带我玩耍。岁月不饶人啊!当年的蓉姐早已风华不在,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奶奶了,但那份热情淳朴依然。
蓉姐忙乎着搬来凳子,倒上茶水,而我哪里坐的住啊!径直走向石屋,南边第一间,正是我们当年住过的房间。当年建造房屋时工匠就地取材,用红石块砌的外墙,灰渣浇筑的平顶,白色石灰勾缝,外观和现在的平方无异,但内部却像窑洞。推开松木本色的单扇门,走进屋内,可以看到石砌的拱形屋顶和石砌的墙壁浑然一体,虽然没有钢筋水泥,但历经几十年的风雨,依然牢固如初。光线透过后墙上不足半平方米的小木窗,送来一年四季不同的讯息。我深情地凝视屋顶,环顾四壁,触摸每一块石头,指尖所触冰爽舒适,心底一股暖流缓缓流淌。
记得当年我们住在这里时,没有床铺,父亲就找些平整的石块垒了一个平台当床,没有床垫,母亲就在上面铺了厚厚的干艾蒿和柔软的稻草,既防虫又保暖,再用晒干的野菊花和荆芍籽装一个小枕头,躺在上面能闻到艾草和菊花散发出的淡淡清香。每当夜幕降临,我安静地躺在母亲身边,听她讲着《王二小砍柴》、《灰姑娘》等故事,不知不觉间进入甜蜜的梦乡,直到太阳的光亮透过门缝照进屋内才起床。
我们的隔壁住着一对护林的老夫妇,大概六十岁左右,我称呼他们爷爷奶奶。老头姓张,脾气很好,总是笑呵呵的。
老婆婆姓高,是个讲究人,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灰白的头发在脑后挽着一个小缵,用一支明晃晃的银簪固定的一丝不乱。
柴米油盐的日子,难免有意见不合斗嘴的时候,似乎每次都是老婆婆有理,所有错误都是张爷爷的。明明是婆婆自己错了,但怎奈她巧嘴如簧,无理强辩三分,最终总是张爷爷赔着笑脸低头认错。
石屋的第三间一般是闲置的,偶有遇着大雨或不方便赶路的人会在此歇息一晚。有一年秋天,石屋入住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他带来了许多我不曾见过的事物,年幼的我很是好奇,像是见到了外星人,总是在远处偷偷的望着他。在此之前,从来没见过男人也可以留长头发,而且是卷卷的;不知道他的裤腿怎么和我们的不一样,宽宽的,像山上开着的喇叭花;不知道他每天傍晚坐在山坡上,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乐器,在动情的弹奏着什么歌,只知道那声音很美妙动听;不知道原来面条可以做的如筷子般圆圆粗粗的,并且是炒着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在柿子树上玩耍的我被他画在布上,而且显得那么天真可爱……
走出石屋,沿着山路向上,草丛中、土疙瘩上一眼就认出了记忆中的那几棵柿子树,它们像是被定格在三十年前,没有明显变粗壮,但依然枝繁叶茂,几个红彤彤的柿子高高挂在枝头。伸手摸摸树干,仿佛见到了多年的老朋友。记忆中,春天柿子树开出了淡黄色的花,我把捡来的柿子花用线穿成一串戴在手腕或者项间,美美的。夏天,我常在树下的阴凉处玩耍,柿子刚刚玉米豆那么大的时候,我就经常仰着脸,盼望着它们快快长大、一点点变黄、变红,直到像一个个红灯笼,但似乎鸟儿比我更心急,早早的就把最先成熟的柿子啄破了。
山林里人迹稀少,没有伙伴,但我的童年却并不寂寞,总有许多好玩的、好吃的东西。春天,山坡上长着嫩的野蒜,拔一些洗干净,包饺子、炒菜都很好吃;夏天里,山上有红红的野草莓、野樱桃、构桃果等酸酸甜甜的;秋天里,酸枣熟了,红红的挂满了枝头,椿树上的香姑姑三三两两地趴在树干上,如果你伸手去触摸,它就一下蹦的高高的;冬天里,一场大雪过后,整个山林银装素裹,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平缓的土坡成了天然的滑雪场。
山林像是一个天然的野生动物园,有喜鹊、斑鸠、啄木鸟、百灵鸟、画眉鸟等,有野鸡、野兔、刺猬……这些动物自由惯了,即使捉倒也很难驯服或者养活。雄山鸡的羽毛很漂亮,可以说五彩缤纷,特别是尾巴上长着几根长长的花翎,走起路来像骄傲的孔雀。有一年冬天,父亲用网在雪地里捕到一只,我如获至宝。将它喂养在铁丝编制的笼子里,它气性极大,竟然不吃不喝,用头奋力撞向笼子盖,希望能冲破铁网重获自由,直撞得头上的皮肤破烂、鲜血淋漓,三天后气绝身亡。看着已经变僵硬的山鸡,我后悔不已,从此再也不希望捉到它们据为己有,只远远地欣赏观望。
童年是一段美丽的梦,童年是一首欢乐的歌。鏊子山虽不是名山,谈不上绮丽秀美,但一草一木皆有情,因为有我童年的记忆而在我心里变得美好,是我心底恬静优美的所在,永远存在我记忆的深处……
作 者 简 介
周小赛,女,1981年生,平顶山市人,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自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自幼爱好文学,尤其是现代诗歌散文,偶有作品发表于《平顶山晚报》、《平顶山日报》、《光源》、《紫云山》、《文学百花园》、《香落尘外》等媒体,希望能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美好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