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国禄丨乡村电影
当互联网的普及与应用把我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精彩的时候,也许看场电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然而,在三十多年前的乡下,对许多人来讲,能够看上一场电影,的确令人欢欣鼓舞。乡下人对一场电影的渴望是城里人无法想像的,在一个文化生活相对贫乏的乡村,电影对人们还是具有一定吸引力的,那一场又一场在乡间巡回演出的电影就像留存在时间长廊里的一朵朵浪花,温暖着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
那个时候,土地还归集体所有,人们只能以生产队为单位,每天都在黄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广播,没有电视,除了参加一些大队里组织的批斗大会以外,人们最大的消遣也就是听听游走于民间的那些艺人说说书、唱唱戏,文化生活一片荒芜,好在公社里有一个长年巡回演出的放映队,隔三差五地到各个生产大队演出一两场,每每电影下乡,全村人皆大欢喜。有些喜欢看电影的老年人,太阳还没落山就早早地搬好板凳在那里等候着,小孩子们高兴得甚至连饭也顾不上吃,直奔电影放映处,为的是抢到一个好位置。
当银幕高高挂在大队部门前的时候,村民们便奔走相告,互相传递着消息,有些热心的村民甚至连准备上演的是故事片还是戏曲片都打听得一清二楚,然后以一种骄傲的口吻告诉你影片的内容有多么的精彩,让你不得不佩服他消息的灵通。记得那时我们经常看的故事片有《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列宁在十月》、《卖花姑娘》、《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还有《沙家浜》、《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白毛女》等。那是一个崇尚革命主义和英雄主义的年代,人们对革命英雄的认识大多还是从电影上了解的,是电影里的英雄感动着我们,所以,我们从小接受的就是胸怀祖国,放眼世界的教育,时刻准备着去解放全人类,拯救那些仍在水深火热中挣扎的外国的阶级兄弟,这是多么博大的国际主义情怀!可以说,是那些一场又一场的乡村电影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播下了神圣的革命火种。
村里有一个叫六子的年轻人,是一个超级的电影迷,一年四季,无论农忙还是农闲,只要听说哪里有电影,他总是一场不漏地赶场子,我常常看到六子手里拿着一个馒头,连晚饭也顾不上吃就直奔电影场了,那种坚忍不拔的精神确实让人感叹。有时候,六子也会领着我们这群精力充沛的孩子,一到天黑,到处打听哪个村子里有电影,若遇上信息不准确,跑趟冤枉路也是很正常的,记得有一次六子竟领着我们一口气跑到离家十几里远的地方,等我们赶到时,电影已经快散场了,但我们仍乐此不疲,没有谁会因为没能看到电影而埋怨。
村民们对一场场露天电影的盼望,就像在春天里盼望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那感觉真是妙不可言。一年之中,无论是遇到多么恶劣的天气,只要有电影下乡,准会吸引一群群的村民像赶庙会一样,涌向人头攒动的电影场。烈日炎炎的仲夏之夜,人们个个手里拿着一把硕大的芭蕉扇,在热气尚未散去的乡场上,贪婪地欣赏着电影里的每一个情节,看到精彩处,甚至还会为剧情里的人物同喜同悲,人们被剧情里的故事感动着。若是遇上下雨天,人们便撑起雨伞,坚持把电影看完。寒冷的冬夜里,人们顶着浓霜,手脚都冻得麻木了,也不忍离场,那情形,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就像天方夜谭。
随着物质文化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以及农村有线电视的广泛普及,电影渐渐地远离了人们的视线,村民们坐在宽敞明亮的楼房可以随心所欲地观看好莱坞大片,影碟机早已普及每一个家庭,乡村已很少看到电影的踪迹了,城市豪华影院里放映的大片票价动辄几百元一张,似乎已引不起人们的兴趣了,乡村偶尔有一些免费的数字电影送到家门口,依旧显得门前冷落,乡村电影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时间虽然已经过去许多年了,记忆里的乡村电影离我们也越来越远,但我仍然怀念那个时代我们对一场场电影的渴望,那是我生命中一段美好的时光,至今想来仍回味无穷。
作 者 简 介
姚国禄,笔名雅丹, 河南正阳县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多篇散文被选入全国中学生阅读教材、高考语文复习阅读分析题,大学专升本考试题等。著有诗集《临街的窗口》、《穿越大地的箫声》、散文集《月光下的村庄》、歌词集《海棠花》,现供职一家电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