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望舒 永远走不出那条幽深的雨巷

在世人眼中,浪漫派诗人天生就该是情场上的浪子,譬如徐志摩,善于在恋爱的游戏中推陈出新,恨不得每一段感情都占据着娱乐版头条,留下一段段可叹可羡的情感传奇。然而,与徐志摩、艾青并列“民国三大浪漫诗人”的戴望舒,却是爱情上的低能儿,三段感情所遇皆为美女,却都以对方的劈腿而告终,情路之悲惨之可怜,让人扼腕长叹。

1905年11月5日,戴望舒生于杭州杭县大塔儿巷11号,原名戴朝安,又名戴梦鸥。戴望舒是笔名,出自屈原的《离骚》:“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望舒是神话传说中替月亮驾车的女神,据说美丽而幽雅。

戴望舒的父亲戴立诚祖籍南京,是秦皇岛市北戴河火车站的一名普通职员,直到戴望舒七岁时才举家迁回杭州,到一家银行做职员。母亲卓佩芝生于书香门第,虽未读过书,却知道不少文学典故。戴望舒童年时得过天花,使得他的脸部布满麻痕,这成为他一生的遗憾。

戴望舒八岁入杭州鹾(cuó)务小学读书,十四岁考进宗文中学,与几位喜爱文学的同学写了一些小说,发表在周瘦鹃、包天笑等主办的鸳鸯蝴蝶派刊物上。此后不久,戴望舒、杜衡、张天翼和在之江大学读书的施蛰存等人,组织起名为“兰社”的文学小团体,创办了《兰友》半月刊,戴望舒担任主编。

毕业后,戴望舒和施蛰存一起考入上海大学文学系。1925年“五卅”惨案引起的一场反帝运动高潮中,上海大学被查封。戴望舒转入震旦大学法文班学习,那几个好哥们儿不久也先后转了过来。他们很快开始了新的文学活动,创办了《璎珞》旬刊,一起投身革命宣传工作。后来经冯雪峰介绍,戴望舒参加了左联成立大会,成为第一批成员。

1927年的政治事件突然打破了文学青年的梦想,他们在恐怖的气氛中躲避在松江施蛰存的家里,开始专心于文学创作。施家有女年方十八,清秀高挑,偶尔蹙眉露有幽怨气质,戴望舒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叫施绛年的女孩。他写了《我的记忆》,还有那首不朽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

然而,对于施绛年来说,戴望舒南人北相,虽然高大魁梧,却面孔黧(lí)黑,再加上一脸的麻子,怎么看都不是少女理想的情人。敏感而自卑的戴望舒,唯有通过诗歌向爱人表白,他写自己的悲观:“见了你朝霞的颜色,便感到我落叶的沉哀。”他写自己的希望:“静,听啊,远远地,丛林里,惊醒的昔日的希望来了。”

聪慧的施绛年何尝不懂戴望舒的心思,可是感情强求不来,碍于情面,她不好决然拒绝,只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姿态。戴望舒在感情的炼狱中,从苦涩中一厢情愿地提炼甜蜜的味道。第一本诗集出版后,他勇敢地在扉页上向世人公开了对施绛年的爱,他用古罗马诗人的诗句写给施绛年:

愿我在最后的时间将来的时候看见你,

愿我在垂死的时候用我的虚弱的手把握着你。

戴望舒知道自己是一个“可怜的单恋者”,终于决定摊牌:向施绛年求婚。被拒绝后,又绝望地以跳楼自杀相逼。在哥哥施蛰存的力挺下,施绛年妥协了,有条件地答应了和戴望舒订婚:戴望舒必须出洋留学取得学位,并在国内找到体面的工作。

作为著名诗人,戴望舒根本不需要有一张洋文凭,但他还是满心欢喜地答应了,在诗里表达:“我将对你说我的恋人/我的恋人是一个羞涩的人/她是羞涩的,有着桃色的脸/桃色的嘴唇,和一颗天青色的心。”只不过喜悦中也带着某种烦忧:“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假如有人问我烦忧,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青年戴望舒

1932年,戴望舒踏上了前往法国的游轮,到巴黎大学旁听课程,出入于图书馆、博物馆和书肆,拜访作家和诗人,而国内却不断传来未婚妻移情别恋的消息。三年后,戴望舒被学校开除,马上赶回国内,传言果然被证实:“丁香姑娘”爱上了一个冰箱推销员。戴望舒苦求无果,悲哀地接受了现实:

什么是我们爱情的纪念呢?

拿去吧,亲爱的,拿去吧,

这沉哀,这绛色的沉哀。

看到戴望舒在失恋中沉沦,一帮哥们儿看不过去了。小说家穆时英说,施蛰存的妹妹有什么了不起,我的妹妹比她漂亮多了,你要不要见见?一见之下,果不其然,穆丽娟的姿色更胜施绛年,而且对戴望舒很有好感。从相识、相恋到结婚,他们只用了一年多时间,中间戴望舒的父亲去世他也没有按常理守孝。新婚燕尔,诗人倍感甜蜜:

我是从天上奔流到海,从海奔流到天上的江河,

我是你每一条静脉,每一个微血管中的血液,我是你的睫毛。

淞沪抗战爆发,戴望舒一家逃难到了香港,他负责主编《星岛日报》副刊。当时许多逃难文人都住着简陋的房子,而戴望舒靠着努力工作,租了一座山上的小洋楼,号“林泉居”。然而,美满只是表面的,夫妻相差十二岁,新婚时两人还能一起看电影、跳舞,等到女儿戴咏素出生后,他们需要面对的自然都是些柴米油盐的事情。

他们的婚姻很快出现危机,危机来自两方面:一是戴望舒为电影《初恋》作词,旧情难忘;二是1940年,沦为汉奸的穆时英被国民党特工在上海四马路暗杀,戴望舒不准穆丽娟奔丧,还扣下了岳母在上海病逝的消息。穆丽娟一怒之下返回上海,随后写信要求离婚。

戴望舒追到上海,苦苦哀求未果。胡兰成听说后,托人传话:只要他肯留在上海办报纸,保证穆丽娟马上回到他身边。戴望舒拒绝与汉奸谈条件,给妻子写下绝命书后服毒自杀,幸亏朋友抢救及时才没有酿成悲剧。这时,穆丽娟早已和《宇宙风》主编周黎庵好上了,两人在1942年正式结婚,而穆丽娟与戴望舒次年才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因为在报纸上编发宣传抗战的诗歌,戴望舒被日本宪兵逮捕,在狱中受尽了折磨,但始终没有屈服,还创作了《我用残损的手掌》。这首在侵略者的铁窗下献给祖国母亲的歌,被编入了当时九年级的语文课本:“我用残损的手掌/摸索这广大的土地……那里,永恒的中国。”

1943年5月30日,戴望舒和第三任妻子杨静在香港结婚。当时,这位香港美女才十六岁,比当年穆丽娟还小两岁。戴望舒特意把结婚照寄给穆丽娟,以示炫耀。婚后,他们生有二女。由于年龄与爱好等差距,二人时常吵架,甚至拳脚相向。

戴望舒与杨静及女儿戴咏絮合影

到了1948年,杨静爱上了邻居小蔡,提出了离婚。结果,小女儿戴咏树归杨静抚养,二女儿戴咏絮由戴望舒抚养。这一次,戴望舒没有再以自杀相威胁,而是在人前一再摇头说:“死了,这次一定死了。”

是啊,诗人的爱情之心终于死了。

新中国成立前夕,卞之琳从英国回国,路过香港,戴望舒决定与他结伴而行,他对挽留的朋友说:“我不想再在香港待下去了,一定要到北方去。就是死也要死得光荣一点。”到北京不久,戴望舒在国家新闻出版总署负责法文科工作。欣慰之余,他向负责人胡乔木表示:“决心改变过去的生活和创作方向。”

当时,戴望舒的哮喘病已十分严重,上趟楼都要休息好几次。有回动了手术,但病情并未好转。由于惦记《论人民民主专政》的法文翻译,他提前出院,并给自己打麻黄素针,在家治疗。1950年2月28日上午,他为了能早点治好,加大了麻黄素剂量,注射后不久就昏迷过去,等送到医院,已经停止了呼吸,享年四十五岁。

有人评价说:

他永远走不出那条幽深的雨巷,

在一个不可能的丁香姑娘身上,

浪费去一生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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