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母亲是一个选择——写在第二个母亲节

去超市买完菜回来，小区的保安接收了好几大篮的花束。开得很美。心想平常小区里也未见有这样采下来的鲜花啊，这些是要拿来做什么呢？其中一个保安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就对我说：明天母亲节，送给小区里的妈妈的。

不禁一笑。如今全民节日，网络和现实世界都对每个节日特别参与。这一周已见朋友圈各种刷屏母亲节的活动和文章，没想到我们所在的小区也会为这个节日精心准备这么多花朵。

“挺好的。”我抱着沉甸甸的孩子，心想。成为母亲，接收这些礼物，也有了一份理所当然。

今天是周末，我已经陪了孩子快一天。傍晚问他你能不能和爷爷在一起一会儿，妈妈去买点菜。他硬是不肯。哭闹着要爬到我的身上。不管我怎么希望他先呆在家里玩一会儿，他都不愿意，嘴里嗯嗯啊啊呜咽着，两手紧紧抱着我的大腿，恨不得跟我融为一体。

他实在有点重。出去一趟，将近500米的超市，因为他现在不爱走路，所以大部分时间我都得抱着。我实在吃不消。我也做不到扔下他就走，他不仅哭得很厉害，也会跑来找我。

于是就抱着他出发了。他爷爷也跟着，希望途中可以接个手抱抱他，我休息一下。当然这个是不可能的，这孩子，一路就挂在我身上了。

路上休息了几次，但一直抱着，吭吭哧哧到了超市门口。实在再也抱不动。他看到超市旁边的一个电子游戏机区域，就自己要下来，跑到那里去玩了。我真是觉得解放了，嘱咐他爷爷看着他，赶紧进超市买菜了。

买了一会儿，就听到熟悉的”妈妈！妈妈！“的叫声。随之就看到他小小的身体，急迫的眼神。看到我后，他笑着叫了一声”妈妈！“就扑向了我。我带着他买完单，出门时听到超市一个阿姨说：“哦，这个就是他妈妈。终于看到他妈妈了。今天是妈妈带。”

平常爸爸带的多，他爸爸又是一个比较有画面的人，所以小区附近的人都认识他。估计都在猜测妈妈是谁呢。

我笑了一下。带着孩子走出超市。紧接着他马上又跑进了电子游戏机区域，开始跟着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了起来。有个比较大的哥哥，正在大力地敲打着机器，似乎这个游戏就是那样的玩法。而孩子正在玩的那一台，是一把大枪，屏幕上是不断出现的骷髅头，玩法就是枪对着不停消灭它们。

我有点视觉和听觉的不适感。赶紧抱着孩子走了，也不管他是否听得懂，就对他说：这个你不要玩，很暴力。还不适合你。

孩子应该听不懂，还沉浸在刚才所见中。他挥舞着手，敲打着身边的空气，有时候也打到我的身上。我说疼，不能这样打人。他似乎还在消退刚才的刺激，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回家时先生回来了。他看着孩子，我查了一些食谱，就张罗了几道菜。吃饭时我对先生说，以后你尽量不要带孩子去超市那边的游戏机区域，对孩子影响不好。那些画面都太暴力了。先生说对对，那个确实不好。

然而，说完这些，我心里其实也如此深知：那一刻当孩子被游戏机吸引的时候，我其实如释重负。因为，我的身体太累了，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抱他。心里也觉得很烦躁，真的很想尽快摆脱他。那个我视为救命稻草的游戏机，紧接着又被我如此诟病，难以容忍，并且告诫完孩子又告诫先生。

吃饭时，孩子吃一口吐一口。前几口我还比较平静，想着他为什么不吃呢？后面他持续这样，我就开始有情绪了。紧接着，他要求看视频”咏鹅“，他爱一边看一边跟着读。我想了想，答应他了。但手机在桌子上立不住。我就拿来了ipad。但我先生提议吃完饭才可以看pad。于是孩子陷入了一定要拿到ipad的坚持中。最后我想着算了不吃饭也罢，给了他ipad。哪知，ipad有个地方无法像手机那样操作，他陷入了情绪的大崩溃中。嚎啕大哭。我倒腾了一会儿，无果。最后用一首歌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先生抱着孩子去玩了，虽然他还是一直叫着妈妈，但慢慢的他也在游乐园玩了起来。我收拾了碗筷，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这就是我的日常。成为妈妈后的日常。除了和孩子的关系，还有和公公的关系，和老公的关系。我在大人身上尽量少花精力，少动心念，大部分事情都不去干涉。不仅因为我过去经常用力控制一切所受的教训，还因为我确实已经没有了太多的精力。

除了工作，我剩余的精力，在家庭生活里，几乎全部给了孩子。虽然我和孩子在一起，也一直在使用最省力的方式。

省力一是来自于我的育儿阈限：大部分事情，我都会允许他，甚至他的很多在别人看来很调皮捣蛋的事情，我都觉得很可爱。这里面有很多原因。其中之一是我对自己还是比较苛刻的，我深受其苦又暂时无法摆脱，所以对别人都会尽量包容，对孩子更是如此。另外的原因，就是我确实觉得他这个阶段的这些行为都是正常的，我会很经常进入他的位置，知道他就是想玩这些。而大人们在自己位置上觉得无法接受，这些还不是他们考虑的范围。

省力二来自于我所受的训练，那就是尽量不要对抗。我比较少去制止他，当他在兴头上被切断时，会很难受。他的情绪会很大，要花更多的力气去表达，然后再要想办法转移。所以我一般都会尽量让他完成一个事情，然后再转到下一件事。比如洗完澡时他就喜欢光着身体在床上跑几圈。虽然穿了衣服对我来说一件任务就完成了，但要阻止他玩耍的冲动，需要至少耗费我同等的能量。我一般就关上门（防止他感冒），让他在床上开心地玩几圈，那个冲动泄去了以后，我再提议穿衣服。一般他就会很配合很快地穿好。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和孩子在一起要耗费很多的力气。一个是他还小，需要时时提防着，一刻都不敢完全放松；二是如果我们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坐着休息一会儿，他也要来拉我起来，和他一起参与他的活动。而且，在这些活动中，要尽量少自己的念头和意志，最好就是配合他，受控于他。否则如果自己不愿意，他坚持，最终又是一场拉锯战，双方最后都很受伤，大哭大闹，大喊大叫。

然而，就算是先放下自己，陪同他玩，一直被控制的自己在终于哄睡他之后，也会觉得精疲力尽，需要找一些自己能控制的事情从那种受控感所带来的消耗中恢复过来。于是，有时候刷刷手机，有时候看看小说，有时候刷刷剧，虽然回想起来也不知道都看了什么，但真的会觉得恢复不少。尽管，当恢复过来的时候，大部分时候已过深夜12点了。

写到这里，我真正想要说的是什么呢？

这是我成为母亲的第二年。我从最初的不敢相信，接着在各种强烈情绪下尝试和摸索这个角色，到现在，随着孩子不断长大，我也渐渐进入状态。我想说，成为一个母亲，是一件非常琐碎，重复又辛苦的事情。母亲这个角色，确实可以用伟大来形容。因为这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付出，而且是无法甩手的付出。累到极致的时候，牺牲感就汹涌而出，可就算如此，又能怎么样。稍微恢复过来一些，又带着夹杂着“本能和爱”的母性，继续毫无保留地付出。

我也想说，成为一个母亲，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有一天哥哥一家来我们家，大人们坐在一起聊天，两个孩子在旁边奔跑嬉闹。有一瞬间，我心底涌上来非常幸福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似乎几乎没有过。有很多个晚上，我突然间翻到孩子的照片和视频，我看着看着心生欢喜，再摸到睡在身旁的孩子，简直在黑夜里笑出声来。孩子，让我很具象地知道什么叫幸福。这样的幸福，就像是那些日常的疲惫一样多，也一样大。

我更想说，成为一个母亲，其实是一个选择。抛开那些付出和幸福，更多的，是一个女人在人生的某个时刻，决定要从此多一个身份，去体验更多维的关系，经历更丰富的人生。每个决定，都意味着得与失。我不知道有多少次想回到过去，重新过一个人自由自在云淡风轻的日子；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如此庆幸，我在当时那一刻，选择了往前走一步，进入了关系，生了孩子……

不管我在做了这个选择以后经历了什么，我都太清楚：这就是我自己做的决定。这个决定所带来的一切，我都要全盘接收。就算多不想，多懊恼，在不想和懊恼以后，也要全盘接收。这一切都来自于我，我的内在确实如此丰富，各种念头此起彼伏，我都得全盘接收。

写到这里，正在家里游乐区域玩的孩子已经在爸爸的帮助下洗好了澡，这会儿时不时叫一声“妈妈！”，好确认我的存在。他每叫一声，我就应一声。他没有要来找我，看起来玩得还不错。

母亲节，衷心祝妈妈们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