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散文】王杰雄《西湖行》
【作者简介】王杰雄，广东省佛山监狱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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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如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不曾见她，但早已梦绕魂牵。
山水有情。我终于如愿以偿，有幸在浙江警院学习培训间隙，一个人独自畅游了西湖。
诚然，西湖是一天看不完的。不拘于“到此一游”式的走马观花，短时间内，我三次涉足西湖。第一次是一群人，集体活动，时间设限，逗留空间肯定有限，对西湖只不过是“我来了，看了一眼”而已，说不上感觉。第二次是三人行，时间也不宽裕，于是以车代步绕了大半个西湖，游在车上，更有“走马观花”之感，可谓“绕湖一周，心得全无”。第三次，学习培训完毕，放假一天，自由活动。心里想，一个白日的时间保障，一个人出行肯定会更自由，一个人徒步更能体味西湖的美，更能细心地领略西湖的古迹诗韵。
于是，我又来到了“西子”身边，悠游于人群中，静静凝眸，欣赏不止；穿行于风景名胜，缓缓行走，流连不前。我用脚丈量她的周长，沉醉山光水色；我用心品味她的风韵，感受诗情画意。缱绻绸缪里，心中再对她吟成一曲，赓续西湖悠久深邃的文化底蕴，实惬游者胸怀，可以说不枉到“人间天堂”一游也。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而杭州之美，美在西湖。西湖，古称武林水、钱塘湖、西子湖。史书记载，秦时，西湖还是一个和钱塘江相连的海湾，东汉班固《汉书》最早记载西湖的名字是武林水（我想，现在闹市里取名为“武林广场”的域名就因这一古名相关吧），北魏郦道元《水经注》里的神话传说衍生出西湖较早的另外两个古称：明圣湖和金牛湖。东汉，西湖以东地带筑塘抵御钱塘江咸潮而得名钱塘湖，钱塘湖是唐以前西湖通用的名称，如唐代白居易诗云“山名天竺堆青黛，湖号钱塘泻绿油”，钱塘泻绿油，即如今的西湖。
到了唐代，“西湖”这个称呼已经被频繁使用，缘起钱塘县城，隋以后从位处西湖之西，迁建到西湖之东，湖居城西，故名西湖。同样是白居易诗文，就经常用“西湖”一词，如其诗题有《西湖晚归回望孤山寺赠诸客》、《西湖别》等。北宋诗人苏轼的诗句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西湖又有了西子湖的美名。西子即西施，春秋时越国的绝代佳人，以美女喻湖，在众多以西湖命名的湖泊中，只限于杭州的西湖才有此盛誉。
其实，西湖尚有别名，不一而足。而这些芳名雅号，正好从一个侧面展示了她悠久的人文历史和迷人的风光。如今，西湖凭借着涵盖广博的历史文化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同时以秀丽的湖光山色吸引着来自五湖四海游人的目光，西湖早已成为闻名中外的旅游胜地了。
西湖是一个溢满诗意的湖。“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是苏轼笔下的西湖。初夏，杨万里在<<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对西湖有感而发：“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春天，白居易<<春题湖上>>云：“湖上春来似画图，乱峰围绕水平铺。松排山面千重翠，月点波心一颗珠。碧毯线头抽早稻，青罗裙带展新蒲。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西湖在文人墨客的哺育之下更彰显“人间天堂”、东南形胜。
诗的西湖和西湖的诗，令人吟哦不已，佳作迭现，赓续绵延。
“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这首《同心歌》可以说是西湖的肇始诗，这也是与西湖相关的第一首名诗。
西湖地处江南，江南在古代还没有开发的时候，被认为是瘴疠之地。战国时楚人宋玉《楚辞·招魂》云：“魂兮归来哀江南。”宋玉所招的魂是自投处于长江以南的汨罗江而死的屈原的魂，江南地方潮湿，不可久居，先生的魂应赶快回到长江之北的郢都来吧。
可见，西湖所处的地域在古时是囚人流放之地，人居住在那里是不幸的，没有人为载体，就诞生不出诗歌。但过了一千年后，到了南北朝时代，江南已经是民康物阜地区了，六朝先后定都金陵，跟随而来的是江南文化的蓬勃发展。庾信的《哀江南赋》非常有名，但他是梁朝（502-557）人，梁篡齐（479-502）而立，而《同心歌》的作者刚好处于齐。
苏小小，生于公元479年，南齐人，出落得艳若芙蓉、丰姿窈窕，不但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而且是冰雪聪明、聪颖异常，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擅长于诗赋。
美的车，美的马，美的人，和心爱的人疾驰于美的湖，于心相许于松柏下，轻启丹唇，对情人吟出了千古绝句，悠悠至今，袅袅不息。
比这首诗更出名的是它的作者——苏小小。她天资聪颖却命运多蹇，父母早逝，身不由己，流落烟花；她敢爱却难于与情人连理比翼。一个风尘女子，一个高官之子；一个章台卑贱，一个名门高贵。他们相识、相知、相爱，并肩游于西湖之滨，留下了爱的影踪和爱的传奇，双双幸福地坠入了爱河。但天妒红颜，情人阮郁被重礼教大于天的宰相父亲逼回建康（南京），最终有情人未能携手踏上婚姻的红地毯，令人嘘唏不已。
“梅花虽傲骨，怎敢敌春寒？若更分红白，还须青眼看。”这是苏小小面对地方官员孟浪为难，要她以梅花为题而作的一首即兴诗，“七步成诗”令后者赞叹不已。权贵面前，她不卑不亢，更让历代文人雅士、鸿儒大豪为之赋诗折腰。唐代大诗人白居易云：“苏州杨柳任君夸，更有钱塘胜馆娃。若解多情寻小小，绿杨深处是苏家。”丰华入目，她不守贞节只守美，把自己的美色呈之街市，让美成为杭州城内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她死于青春华年的十九岁，永远把美留驻人间。“钱塘苏小是乡亲”，苏小小作为美的化身早已永驻人们心中，清朝诗人袁枚更是把这一诗句刻于一方私印间，引起上司不悦且对他诸多诘问，忍无可忍之下反诘之：“千载之后，但有此女，不知有公”。
是的，“情义结西泠，千年松柏青；芳尘埋古迹，万世载名声。”这是我拜谒苏小小墓心里生发的一首西湖相关的诗。
在最靠近西湖的地铁站出口走出来，但见都市衢道纵横，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人群熙攘，好一个自古繁华都会。西湖在哪里？不用行人指引，西湖“三面环山、一水抱城”特有的自然风光会告诉你只需抬头向有山峰的地方走去，即可抵达。
湖滨涉足，向右行，过断桥，至白堤。白堤是人们为了纪念白居易而起的西湖名堤。公元822-824年，白居易在杭州任刺史，疏六井，治西湖，筑湖堤，造福一方百姓。他写的“税重多贫户，农饥足旱田；惟留一湖水，与汝救凶年。”正是他三年杭州为官的政绩写照。
送别白居易，公元1071年，西湖又迎来了另一位大诗人——苏东坡。公元1090年，他第二次来杭为官，上书宋哲宗《乞开杭州西湖状》，为西湖的整治请命。在他的带领下，用疏浚的淤泥葑草，筑就了举世闻名的苏堤，天堂之景初现，“苏堤春晓”于是成为了人们日后流连忘返的风景胜地。苏东坡也一时感慨，举起了如椽大笔，赋诗《饮湖上初晴后雨》，晴中潋滟，雨里空蒙，堪比西子，说明西湖在当时已非常秀美了。
白堤与苏堤的转接处，有一座山特别引人注目，这对于平素就乐山的我来说，肯定不会错过游览的——这就是西湖文物荟萃之处的风景胜地——孤山。
孤山，一名梅屿，是一座被湖水所包围的岛屿，也是西湖中唯一的天然岛屿。山中文物古迹众多：宋、清皇帝行宫遗址、六一泉、俞楼、秋瑾墓、苏曼殊墓以及西泠印社等均掩映在松林翠柏中。我们所熟悉的北宋隐逸诗人林逋以及千古流传的“梅妻鹤子”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历史照进现实，我仿佛听到了诗人正吟出“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清雅诗句。
纡徐走过苏堤，迎来了西湖的另一胜地古迹——花港观鱼。这里景色恬静，草坪内，雪松挺拔；红鱼池，鱼乐人欢；牡丹园，花木簇拥；花港里，浓荫夹道，分外幽深，直须阆苑还堪比，便是阿房也不如。
石碑上的“花港观鱼”四字系为康熙和乾隆祖孙两个皇帝其中一人的手迹，究竟是哪一位皇帝的，历史已不可考，但康、乾二皇涉足西湖，那是千真万确的史实。“花港观鱼”的“鱼”字，在汉字里，三点为水，四点为火，鱼遇水则活，遇火则死，手迹中的“鱼”字写成三点，意在让鱼永远欢快地生活在水里，以示皇恩浩荡，泽被万物之意。康熙和乾隆在同一碑上勒石题字，放眼我国碑林，仅此一块。乾隆更有诗作“花家山下流花港，花著鱼身鱼嘬花。最是春光萃西子，底须秋水悟南华”刻于碑阴。
花港观鱼后，见松柏影斜，已是日挂西天了。留连美景之下，不觉间一天光阴倏忽即逝。按照出发时拟定的行走路线，此时应坐船登瀛洲岛，经由岛重返市区。
人在舟中，举目四顾，但见万顷碧波，淼淼澹澹，一片幽绿；六桥烟枊，倚翠偎红，花木繁茂，婆娑入目；山峦倩影，塔影临波，殿角插天，怡色熙来；湖水清莹，夕阳映照，熠熠青波，秋眸闪闪，流目送盼；眼前西子，沉鱼落雁，殆称国色，见而心动，我心我情都醉了。
弃舟登岛，踏上小瀛洲——三潭映月。“三潭映月”最出名的当然是三座石塔了，1元人民币的背面图案取景于此，西湖风光经由金钱的流通已浸透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沦肌浃髓，日皆可见。但是我要说的是，岛上风光丝毫不输三塔胜景。信步湖滨，一步一景，步移景异。廊桥委曲，亭榭倒影，漫步其间，曲径通幽；湖中有岛，岛中有湖，花木扶疏，绿岛凝秀；远离闹市，清净幽深，别号瀛洲，象征仙境。
人立观景台，驰目远望，城里高楼，一线排开，西湖坐拥，壮观非常；眼前湖水荡漾，银河浩瀚，仙槎点点，棹影绮丽；水上之美城，城下之瑶池，两相辉映，海市蜃楼，就在眼前；琼楼云绕，玉宇飘渺，亦真亦幻中，仙境氤氲里，人也幻化成仙了。
游兴未尽，无奈夜暮降临，催人离岛的广播萦绕于耳，不得已与屿挥手惜别，登舟重返市区湖滨去。
回顾一日行程,登孤山，眺览西湖之胜，叶叶轻舟，山峦倩影，尽收眼底；拜谒秋瑾墓、放鹤亭、苏小小墓，追寻湖山佳话;漫步苏、白二堤，观赏烟柳画桥，纵情湖光山色；放棹西湖，碧波环绕，远山近水，感受“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的情投意合；重湖叠巘，烟柳画桥，云树绕堤，体会那“山名天竺堆青黛，湖号钱塘泻绿油”的诗意。
如今，夜幕下，霓虹里，再次站立湖滨，想起“一个西湖一才子”的诗句，放眼一湖澄碧，让荡漾的湖水轻拍思绪，情不自禁，临湖萌意，感慨成歌，赓续湖诗：
柳外兰舟，湖中瀛渚，花港堤畔。
万缕垂杨，一湖山色，城际流观线。
烟霞千抹，西泠万绿，峰塔夕佳霞满。
梦江南、棹随秋浪，觉来西子惊艳。
山光物态，荷香拍岸，烟柳弄晴拂晚。
翠叶藏莺，画屏锁翠，春晓苏堤岸。
林渊锦镜，重湖叠岫，碧水平波滟滟。
泛青翰、瑶池弄棹，惬游阆苑。
顾问：朱鹰 邹开歧
编辑：姚小红 洪与 杨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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