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腊八,那场雪
那个冬天的雪,“起了个早五更,赶了个晚集”。自11月25日降了一场像样的大雪,就再难觅雪的踪迹。倒是雾霾,频频光顾,把这个冬天折腾得乌烟瘴气。
昨天下午,朔风忽起,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也觉得似乎不可能。晨间醒来,窗外依旧阴沉得厉害,风声亦不小,雪却是爽约,以为就这样不知道要降落到哪处“局部”了。饭后八时许,隔窗观望,大街上居然薄薄地盖了一层细沙,方知雪终于还是下了。
一年的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这一年已到终头了。今天是腊月初八,关于今天,似乎避不开的话题就是腊八节日的习俗。我生于农村,家庭生活虽不至贫寒拮据,但对传统的习俗,从小记得除了过春节,就没有别的节日了。物质的满足之后,再有精神的追求,这是一个真理。农人除了天寒地冻的冬天,常年为衣食生计奔波,哪里顾得上过什么节。逢年过节,年是必须要逢,节也要过。逢年却是毫无喜悦地“又是一年”,过节却是清明麦田保墒、端午小麦灌浆、中秋收割正忙。直到今天,农村的生活状态,也远远没有什么高端追求的成分,即便盖了瓦房,娶了新娘,生了胖小子,开上了轿子,对这些传承传统文化节日的习俗,也没有多少在意。
如此,也好。至少物质的追求是越来越多了,单纯从物质方面,在东部地区,应该说很不错了。在教育上,无论家境好坏,即便舍不得吃穿,也要全力供应孩子上学。这至少是文化觉醒的巨大进步。然而那种祖祖辈辈“放羊娃”式的悲剧,依旧让人揪心和找不到出路。就在前几天,去帮助一个“困难”家庭的时候,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我们帮助他们什么,才是他们最需要的?我们要改变他们什么,才是最长远的?我们应该和他们有一个什么样的可以共同生活的未来?这一切,我痛苦地思考,始终找不到合理的和有效的途径。君子固穷,独守道义,在我们这些摆脱了贫困的人的身上,这是社会树立标榜的一种美德。这种道义,直白的说,就是要让我们少一些追求物质,倡导一种“极简主义”。无疑,俭生德,奢生祸,但是社会的两极分化,一方面越来越奢侈的人越来越得到社会的认可,因为他们掌握了社会的资源。一方面,对还一直处于贫困线下的弱势群体,灌输俭德,这种双重标准,实在是一种可怕的事情。即便不灌输俭德,却无视贫困群体的精神世界,任由他们抱着原始朴素的满足,在吃饱饭就一切够好了的满足中,过着毫无精神追求的生活。这无疑是一种漠视、欺骗和罪恶。
作为普通人,我们大多人的良心要求我们有一点悲悯之心,我们在贫困面前天生的善良的帮助,无疑是冬天里一堆温暖的篝火。可是我们作为个体又是非常无力的,社会如此庞大和复杂,绝不是某个人的力量可以改变。我们的追求和贫困弱势群体的追求,有着太过巨大的反差,他们对生命原始的认识,对“活着”和“生活”意义的模糊乃至空白,这一课,谁给他们补?怎么补?这是个严肃和迫切的问题。过去女人生产,在过去是自然不过的事,如今城市里的生产,成为一种高消费,商家从中获得高利润的商机。就像前几天爱心人士救助的彝族产妇,他们普遍诧异为什么那产妇对自己如此不负责任。想来想去,从人的本能来讲,生产后代,乃是天生的责任,不存在任何异于他人的地方,人活着,除了吃饭、睡觉、裹衣和性欲,别的都是另外的东西。我们说怜悯他们,大概除了给予他们物质上的帮助,在思想上给予启蒙和引导,让他们懂得人生可以并且应该追求更好一些的生活,也是非常重要的事。当然,我们应该从他们身上学到一些东西,对物质的满足、对当下的认同,对自身能力的确认,不过度地依赖明显超出自身经济能力的消费,不攀比,不把自己看做特殊人,学会忍耐和独立承担社会角色以及义务。
几乎过去所有的关于节日的古老传说,都与贫穷、饥困、苦难有关。腊八节的传说和风俗,也不例外。无论佛教的释迦牟尼成道,还是朱元璋的穷困交加,都无不折射处古人在生产力低下的情境下,生活的举步维艰。今天,我们赋予节日更多的涵义,寄予更多的美好愿望,正是这种深刻的涵义让我们懂得珍惜,也是这种美好的愿望令我们不舍弃对未来的追求。生活就是在这样的继承和理想中一步步实现它的嬗变,只是我们用于不可以抛弃的,是人的吃苦和受难的忍耐精神。
写着这些东西的时候,细细的雪已经不见了踪影,太空时而还放出一点暗淡的光明。中午时间,雪花儿又纷纷扬扬飘落起来,疏疏拉拉的,只是一片片的明显起来,比细细的雪更有一份冬天的意境。
此时炉火正旺,屋外雪花漫天,不由得想起那些生活在极度贫困线上的人们。雪,对我们是一种精神的意境,对他们却是刺骨的寒冷。
作者:王玉山,山东博兴人。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