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那个飘
雪花那个飘
作者:樊俊利
漫步在灰暗、睡眼朦胧的路灯下,置身于似纱似烟虚无飘渺的雾霾里,心好像包裹上了厚厚的、污浊的外壳,沉到无底的深渊,心情空前的焦躁。
冬天疾行的脚步,踏在心上一阵阵难以言表的痛。一种期盼的痛,伤痕累累的痛,干涸的痛。
多么渴望一场雪啊!
前年冬天就做着一场雪的梦,但直到听到春暖花开的声音,整整一个冬季,才有几片稀稀拉拉的雪花飘过,好像上苍几滴无奈的泪珠,再无白雪的踪迹,心里空荡荡的,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今年刚听到冬的脚步,昏死的梦又苏醒过来。每天早上推窗而望,然而,灰蒙蒙的上天好像是一个欲哭无泪的孩子,满腹委屈。
扶窗而立,思绪又回到记忆中的洁白世界。
睁开睡意依浓的双眼,拉开窗帘,哇,一个期盼已久的白色世界!浑身的兴奋,睡意全无。
急急地穿上衣服,匆匆地下了楼。又见久违的雪花飘飘!心好像要蹦出来,浑身得舒畅。地球好像一下停下脚步,静静地,就连唧唧喳喳的麻雀,也突然闭上了嘴,与白雪践行着彼此的约定,静听一种音乐,欣赏一场舞蹈。雪花飘飘,一直飘到刚刚拉开的夜幕。金黄色的灯光下,密密麻麻的雪花可是织女洒落的棉絮?或是王母娘娘恩赐的面粉?亦或是天鹅抖落的羽毛?
一朵朵盛开的雪花,迈着急匆匆的脚步投入大地的怀抱,一朵追逐着一朵,似久别的情人,又像奔赴战场的千军万马。我披着厚厚的裘皮大衣,融入雪花飘飘之中,融入纯真的世界。然而,雪花飘落在皮衣上,却十分的陌生,好像不再认识,就像个拘谨的孩子,瞬间逃得无影无踪。雪落在地上,沙沙……一朵思念着一朵,手牵着手,心连着心,地上已铺上一层厚厚的、洁白的被子,毛茸茸的,好像孩子的心田,实在不忍心踏上去。小心翼翼,脚还是落了,吱咯---清脆的声音,绝对不是痛苦,而是一种默契,是一种内心深处的回响。逐步加快了脚步,才发现自己的双脚是在弹奏着一首美妙的乐章。
蓦回首,一行歪歪的脚印。人生一场,应该留下一行踏实的脚印,无论是工整还是歪斜。
漫步在一片洁白,聆听着久别的天籁,让浮躁的心灵尽情地冲刷和净化,一身的轻松。雪花还在飘。不,是在舞。踏着旋律的节拍,舞动着一种自然的美。仰起脸张开嘴,一朵雪花缓缓地跌落,舌尖上萦绕着一种甘甜,沁人心脾。那晚,我在雪中徘徊了许久许久,直到自己也变成了一朵潇潇洒洒的雪花。
这是去年的一场雪景。
期盼一场雪,铭记一段逝去的岁月,怀念那越离越远的纯真和快乐。
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日子,上苍却格外的大方,将无尽的洁白撒向人间,似银似棉。埋藏了田野,埋藏了寒风中摇摇欲坠的土房,埋藏了忧愁和叹息,给无忧无虑的孩童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夜晚,寒风吹灭了灰暗的油灯,夹杂着暴雪和冰凌横扫着清贫而又寒冷的人间。一听到野狼般的吼叫,我特别的恐惧。生怕把躲在粗布棉被的孩子揪起来吃掉。每当这时,我总是在被窝中不敢露头,萎缩在臭气熏天的被脚。
哦哦--
笼中的大公鸡,扯着嗓子赶跑了野狼和漫漫长夜,喊着起床的号子。大人们却怕冷,懒洋洋地赖在被窝。我们这些“调皮蛋”,却不再等娘烤暖棉衣就急急地在土炕上爬起来,趿拉着布面鞋急不可耐地打开门。呀!好大好大的一场雪啊,就像一堵矮墙挡在门口。于是,兴奋地跨了出去。一脚下去,吱呀呀----白雪也跟着兴奋。看着白皑皑的一片上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深坑,心中似灌了蜜。
待到把小伙伴们召集齐全,太阳已爬老高。作为“孩子王”,我便指挥着开始紧锣密鼓地实施“宏伟”的工程。将一捧捧白雪滚成实在的白球,一点点堆积。渐渐地有了躯干的雏形,然后大家齐心协力把脑袋最后按上去,便有了人的模样。找来萝卜、棍棒等,装上鼻子、眼睛,一个非常形象的雪人诞生了。一阵兴高采烈地欢呼!这时才发觉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好长时间,娘喊吃早饭已经三遍了。
布面鞋早已湿透,脚丫子又麻又痛,跺跺脚、搓搓手、捂捂耳朵,急忙跑回家里。迎接的不是一顿臭骂就是一顿暴揍,虽然嘴上保证下次不敢了,但一出门肯定就会忘到后脑勺。一个漆黑的夜晚,邻居家的二姑来串门,看到雪人吓得哇哇大叫,以为是见到鬼了。第二天早上,面对大人的责骂,我们几个小家伙高兴得直跳高--- 一种愉悦的无人理喻的成就感。
其实,我们的雪中活动丰富多彩。最有意思的是打雪仗,小伙伴们一分为二,划分一定的距离一字排开,攥好雪球向对方猛攻。呐喊声、欢笑声、叫骂声一起飞扬。白雪皑皑,心田皑皑,欢乐将贫穷和烦恼冲刷得一干二净,坦坦然然。最浪漫的是盖雪房。找一块雪厚实的地方,然后在上面堆积一定的高度,用铁锨夯实。在下面挖一个大炕,小伙伴们轮番着和邻居家的小英妹妹“成亲”,放几串红红的鞭炮,钻入白白的“洞房”,那热闹劲丝毫不比真结婚的差。
父母怕玩雪湿了衣服,惹事生非,便叫爷爷和奶奶看护着。为了笼着“小野鸡”不乱跑,爷爷叫我们拿着盆盆罐罐挖些好雪,倒进锅里化雪水。我们积极得就像繁忙的蜜蜂,不一会儿功夫就弄了满满的一锅。虽然被浓烟呛得直流眼泪,却争先恐后地往灶坑里添柴,心痛得奶奶直骂:小祖宗们啊,留着点干柴做饭呀,要不吃生的啦!
热气渐渐从大锅边袅袅升起,嘶嘶声响愈来愈大。终于急不可耐地掀开锅盖,每人盛了一大碗,喝下一口烫得直打圈圈,但上天恩赐的甘露至今还萦绕在唇齿舌尖,那甜啊,刻骨铭心!
雪花那个飘,飘进心里,飘进生命的记忆。
时光似一泓逝水,迈着急匆匆的脚步流向东方。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故乡,住进了高楼疯长的城市,故乡远去了,那飘飘雪花也远去了,内心好像堆积了一座小山,一种莫名的浮躁和烦恼。没有了雪花飘飘,故乡那种辽阔寂静消失了,心灵深处再也没有那种安逸,蓦然发现已步入已知天命之年,好生纳闷:我的时间哪去了?我的快乐哪去了?
于是,特别留恋故乡雪花飘飘的日子,对故乡有了深刻的诠释。故乡啊,就是小时候想尽千方百计离开、离开了又日思梦想要回去的地方。随着生命历程的延伸,多么需要一场雪净化一下心灵,让漂浮的尘埃沉下来,还一个蓝天白云,一片阳光、一张笑脸,还一片鸟语花香、一片圣洁!
灯光交错,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似人生急匆匆的过客,无奈的喧噪将我的思绪从昨天拉回来。期盼一场雪,成为一种梦想,一种奢望。
似水流年,注定留给人的记忆太多太多。尽管这个冬天的脚步已渐行渐远,羞答答的春天已爬上树梢,我的梦只有站在灵魂之巅翘首相望。心里空空的,难以名状的痛。
渴望一场雪,让朵朵雪花飘飘,飘在心里,飘在生命的旅程。
作者:樊俊利,笔名一帆,山东利津人。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石化作家协会会员,胜利油田作家协会理事,《中国作家》签约作家。现供职于胜利油田电力管理总公司。出版诗歌散文集《回家的河流》、纪实文学集《荒原,今夜星光灿烂》《荒原作证》,诗集《守望》等。
执行主编:安颖光;版式设计:东方;文字校对:王冬良、孙艳玲。本文图片来自颜山摄影网,作者:天高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