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童年爆米花香
周末回老家看望年迈的父母，母亲告诉我，今天是村里大集，可以去集上逛逛。我想给父母买些日用之物，又想体验一下久违的农村赶集的场景，于是来到了集市上。
说是“大集”，其实人并不多，由于现在年轻人大多进城务工，真正留在农村中的老年人居多。我漫无目的地在集市上游逛，享受这份周末农村集市的自在悠闲。
眼前出现了一个爆米花摊，鼓风机吹起的蓝色火苗舔舐着乌黑的锅底，小电机带动着小猪样爆米花锅在炉架上缓缓转动，脸色黝黑的大叔（或者应叫大哥）在炉火前用铁钩子不时拨弄着炉中的炭火。不大一会儿，大叔将爆米花锅从炉架搬到地上，锅口对准一个废旧轮胎做成的容器。只见他一只脚踩住锅的一端，一只手将一根铁管插入封口的触角往怀里用力一拉，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团白色的烟雾四散弥漫开来。等烟雾散去，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小精灵便出现在眼前，浓郁的香甜气味钻入鼻孔。
伴随着醉人的香甜气息，我记忆的闸门也被缓缓打开……
小时候农村生活贫困，人们普遍住的是土坯房，吃的是粗粮咸菜，穿着是补丁旧衣，孩子们难得吃上稀罕的食品。
那时，爆米花是孩子们的最爱。每当听到爆米花师傅的吆喝声，我便急不可耐地从玉米缸里舀上一碗玉米，再从灶膛里端上一簸箕玉米芯，向母亲要上一角钱作为加工费用，兴冲冲地奔出家门。
此时的街上已是熙熙攘攘，人声喧哗。爆米花师傅在村子老街中心的十字路口支起了炉灶，安上了风箱，做好了准备。来爆玉米花的人们络绎不绝，排起了长龙般的队伍，偶尔出现投机插队者定会遭到众人的唾弃指责，群起而攻，这时插队人也只得乖乖地重新排到队伍的末端。
那时经济条件差，烧不起炭火。爆米花用的燃料是玉米芯。在风箱的鼓动下，玉米芯在炉中熊熊燃烧，玉米粒在锅内“忍受煎熬”，不由让人想到“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的惨境。
轮到谁谁负责拉风箱，充当爆米花师傅的助手，没轮到的人则耐心等候。每当此时，大人们便趁机凑在一起拉家常，小孩子们则玩游戏。那种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场面今天再也难以见到。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偏西，农家院落中升起了袅袅炊烟，落日的余晖给村子镀上了一层金黄，整个村庄弥漫在香甜的爆米花味道之中，小村庄清贫的生活平添了许多温馨的色彩和乐趣。
等黑暗全部笼罩了大地，熊熊的炉火映红了爆米花师傅的脸膛，师傅仍借着红彤彤的火光“挑灯夜战”，直到做完最后一单生意才收拾回家。
回到家中，母亲将爆米花放入手编的柳条筐中，挂在我们够不着的地方，每天给每个孩子分上一把解馋，于是，柳条筐就成了我儿时心中的念想。
每天早上，天还不亮母亲就早早起了床，喂猪、做饭，开始了一天的劳作，而我和哥哥则懒懒地在被窝里不愿早起。这时，母亲便从柳条筐中给我们一人抓出一把香甜的爆米花，放到枕边供我们享用，免得我们淘气哭闹耽误她做活。
记得有次哥哥和我比赛，规则是每人一次吃一粒爆米花，看谁最后剩下的爆米花多。
我们将爆米花藏在被窝中，不让对方看到，哥哥往嘴中塞一粒，我也塞一粒。毕竟哥哥年龄大心眼多，当我的爆米花全部吃完时，哥哥的却还剩很多。看着哥哥剩下的爆米花，而自己被窝里已经空空如也，我耍起了赖皮，“哇”地大哭起来。正在忙碌的母亲听到哭声跑进屋来，训斥哥哥不懂事儿，不知道让着弟弟。又从柳条筐中抓出一把放进了我的被窝，才让我止住了哭声。
长大后才知道是哥哥耍了心眼，声东击西，虚实结合，有时只是变戏法般做出往嘴里塞的动作。
记得有一次哥哥上学前和父亲闹了矛盾被父亲训斥，倔强的哥哥赌气没吃早饭就去了学校。母亲怕哥哥挨饿，放心不下，恰巧家里柳条筐中还有一些爆米花，母亲就用布包了让我上学时带给哥哥。可当我找到哥哥把爆米花送给他时，执拗的哥哥却没有接受，而带到学校的爆米花则成了我的口中美食。
现在想想，在一个母亲的心中，哪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啊，孩子哪怕受到一点点委屈，作为母亲都会有切肤之痛。
后来一个叫“美国老梁”的街坊邻居，迫于生计干起了爆米花的生意。他并不来自美国，不知为何得了这样的绰号。他经常在自家院子里支起炉头，乡邻们再吃爆米花就方便多了。尤其是我，在家里就能听到“美国爷爷”家传出的震耳声响，闻到浓郁的爆米花香，而我也成了“美国爷爷”家的常客。
不幸的是“美国爷爷”和“美国奶奶”年纪不大就因病先后离世，撒手人寰，留下了未成年的儿子。前一阵听说那孩子（按辈分我应叫他叔叔）又患了重病，因无钱医治，有好心人帮他在网上通过“水滴筹”募集医疗费用，真是命运多舛。
“砰”的一声巨响把我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又一锅白白胖胖的爆米花从锅中蹦跳着逃窜出来。
时光一晃已过去四十余年，如今爆米花早已不是什么稀罕食品。偶尔在繁华的城市街头看到加工爆米花的已然找不到儿时那种温馨甜蜜的感觉。
母亲也已年过七旬，就连一起躲在被窝中比赛吃爆米花的同胞大哥也已两鬓染霜。而我也已经历了人世沧桑，品尝了生活的酸甜苦辣。童年时代那些清贫但快乐无忧的记忆随着时光的流逝却日见清晰。
往事如一粒粒珍珠串成了精美的项链装点了我们的生活，滋养了我们的生命，使我们的人生变得丰满充盈而厚重。
又是一年芳草绿，难忘童年爆花香。
作者：杨兆九，邹平市开发区第三小学教师，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