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的玫瑰 作者：远方【散文】

滴血的玫瑰（小说连载）

文/远方

再次走进县公安局的宿舍后院时，百合也许根本就想不到，这将是她最后一次踏进这个让她一辈子都伤心欲绝的悲苦之地。

下午，陈刚给她打电话，让他下班后来一趟，声音还有点沙哑。她和陈刚已经恋爱三年了，两个人约会，每次都是陈刚到她单位门口等她接她，从无例外。透过区农业局办公室的窗户，陈刚斜依在摩托车旁的高挺身材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身影，就像一截细细的树桩。小姐妹不无羡慕地揶揄一句“百合，你的白马王子来接你了！”百合就会哼着歌，快速地收拾自己的桌子，然后背上挎包，在众人嫉妒的眼神里，小燕子一样飞下来。

今天是怎么了？不来接我也就算了，怎么声音还这么沉重，好像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似的。难道是邓刚的妈妈又给邓刚出难题了？百合知道，从他们恋爱那一天起，邓刚的妈妈就反对他们交往；还是工作不顺心，受了领导的批评？唉，陈刚这个工作就是难干，这两年，社会治安不好，他们刑警有办不完的案子 ，压力太大了；还是遇到什么烦心的想不开的事？但是除了这两种情况，百合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陈刚烦心，要知道，三年里，百合就没见陈刚烦过。今天这是怎么了？今天的行为和态度有点反常啊。

百合胡思乱想了一路，两公里路程，她骑着自行车眨眼工夫就到了。

陈刚的宿舍在二楼的第四个房间，门是开着的。公安局单身民警宿舍就两层十几个房间，平时住的人并不多，家在外地的民警也就七八个吧，再加上几位领导的临时休息处，所以后院并不热闹或者说有点冷清；今天是周末，除了出勤的，剩下三两个外地民警也都上街或回家了。只有陈刚一个房间亮着灯，这多少显得有点孤独。百合顾不上想这些，放好自行车就急急地上了楼。

陈刚正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等她。

“你怎么了？也不去接我，害得我跑这么远，看看，我头上都出汗了。”百合故作娇嗔地说。

听到脚步声，陈刚就转过身来。他冲着百合歉意地笑笑，甚至都没有站起身迎接她。百合看得出来，他笑得很勉强，只是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就算是笑了。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冲过来，一把抱起百合，先在百合粉嫩的香腮上亲上几口，然后再说几句“小宝贝，我想死你了”之类的情话。再仔细看，陈刚昔日微微泛着古铜色的国字脸上显得有点苍白，双眼微垂，似有忧郁之色。

“合合，坐吧！”陈刚拉着百合的双手，把百合拉在椅子旁的床沿上坐下，然后深深地凝视着百合，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或者要把百合一次看够似的。

“看啥呢么，不认识了，还是没看够，傻瓜！”百合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一张桃花脸竟然羞红了。

“没啥，就是想看看你。”陈刚没头脑地说了一句，好像没话可说，又好像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奥，我忘了。”陈刚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袋子，从里面抽出一件粉红色的衣服，“你不是喜欢这件连衣裙吗？上次我们去商场，你试几试都没舍得买，我给你买来了。”陈刚心细如发，上次百合和几位同事逛商场，相中了这件粉底蓝花的连衣裙，试了试，很好看，一问价钱，吓一跳，几个小姐妹带的钱加起来也不够，就没买，没想到陈刚竟然知道了，买了。“给你。”陈刚递给百合。

百合并没有接袋子，而是望着陈刚的眼：“你今天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事，还是哪不舒服？”

“没事，就是觉得有点累。”陈刚躲闪着百合的眼睛。

“你就是工作太累了，看你们这一段时间，都没一天没案子的，要好好休息，知道吗？”

“好好休息，好好休息，我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停顿了一下，又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你不在的时候？什么意思啊？”百合觉得陈刚说话怪怪的。

“我的意思，我不在家的时候。奥，还有，”陈刚又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牛皮信封，“这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张银行卡，我给你存了一点钱，信你回去再看吧。”

“为什么要回去看，现在不能看吗？为什么要给我写信，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吗？为什么要给我钱？”百合没接信封，陈刚的行为更让百合疑惑不解，好像交代后事似的。

陈刚把信封放进百合的挎包里：“没事，有些话当面我说不出口，还是写信方便。钱也不多，你拿着应个急吧！”

“不，我不是不能接你的钱，我们都要结婚了，还有什么隔阂呢。你要告诉我，你有什么话不能当面给我说，是你妈给你施加压力了吗？另外，你给我钱是什么意思？你不说明，我不要。”百合急了，把脸扭向一边。

陈刚抱住百合的双肩：“好了，你别多想，就是想给你个惊喜，这个理由说得过去吧！钱是准备买嫁妆和家具用的，着行了吧？”

“真没事？”

“真没事！”

“不骗我？”

“不骗你！”

“那我们出去逛街去吧？”

“今天我不能陪你逛街了，我累，想休息一会。”

“就是累了，想休息一会，不是有其他事？”百合又追问了一句。

“没事，真没事。”陈刚坚定地说。

“那我先回去了。”

“嗯，回去吧。”

“那你休息吧，不用下楼了。我走了。”

百合下楼，推上自行车，回头一看，陈刚站在走廊里，在怔怔地看着她。百合挥挥手，骑上车走了。

刚出公安局大门没多远，只听见“嘭”的一声刺耳的枪响，在夜幕降临的小城上空，这声枪响不啻于晴空一个炸雷，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百合吓得一趔趄，差点摔倒。不好！百合头皮一紧，预感到有什么事发生，她调转车头，疯似的往回骑。

当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推开陈刚的房门时，看见一身警服的陈刚已经倒在血泊里，脑浆从头部对穿的枪眼里流了出来，手枪滑在柜角。

“陈刚啊！”百合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一头栽倒在陈刚尸体旁边，不省人事。

（一）

方国远与百合的相遇相识，简直就是一个奇迹。直到现在，他俩一说到这件事，还忍不住哈哈大笑，觉得不可思议。

那天中午，方国远突发奇想，要去物业交水费——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总会临时起意，让自己的事情再拐个弯。这一次，他就拐弯了，他本来是应该赶紧回学校的，他是从学校偷偷溜出来的；其次他也不欠水费。是哪根筋搭错了呢？他就是想去交水费——于是他拐到了后院。

物业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在负责，方国远见过几面，认识她，一脸褶子，干巴瘦小，爱说话，见面就问这问那，叨叨个没完。其次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帮老太太忙的，胖胖的，让人看见就胃满的那种胖。不过今天不一样，除了她们俩，好像还有一个人。

方国远一进办公室，就被那一团火吸引了——确切地说是那一身火红的穿戴：大红裤子、大红风衣，风衣上面是一张白皙的杏仁脸，是化了淡妆的，粉色的唇红，就是眉毛化的重了些，略显粗黑，高贵中又有点调皮；杏仁脸上面是一头乌黑的秀发，在脑后绾成一个发髻，典型的大妈发型。整个人就像一只非洲火烈鸟，火热但又不显得庸俗，一看便知不是个丁门小户之人。

方国远足足看了半分钟。

“哈！好靓的美女啊！刺得我眼晕！”他的声音特别夸张，也不知他哪来的勇气，敢挑逗一个陌生女人。如果是个内向的人听了，一定会吓一跳。

火烈鸟没跳，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你好幽默啊！”其时她正和老太太说话，这时就停下来，转向了方国远。

方国远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这个女人在哪里见过，像是一个老同学老相识，或者失散多年的亲人，今日一见显得那么亲切，没有一点距离感陌生感，他自己都纳闷，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美女在办什么业务？”他健谈的特点浮了上来。

“没办什么业务，就是我们楼下的业主，老是在过道里堆垃圾，还不让说，一说就抬杠。要不你来帮我们解决一下？”没想到这位大妈也是个开朗健谈之人。

“好啊！他再不听人劝，我就帮你揍他。”方国远这句话更是一句玩笑话。

“你说的哈！我再说不动他，就喊你。”大妈拿出手机，“来加个微信吧，改天我喊你打架。”

“好，打就打，我怕谁。”方国远拿出手机。两个人边摆弄手机边神侃，倒把老太太她们俩撂在一边，好像这就她们已经不存在了。

方国远看了她的网名：百合。好清秀的名字，看面相，倒有点像一只淡雅娴静的百合。

“谁再欺负你，喊我！”方国远威武得像个将军，一挥手一转身，走了，自己来干什么的，忘了。

接下来的剧情并没有按套路发展，他们俩既没有约架，也没有约会，就像两片树叶，只是飘落的时候靠近了一会。落地后就各奔东西，再无交集。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方国远只是问候了百合两次，咨询了两次问题，问在哪交煤气费，问灯坏了哪有电工，两个人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再无下文，日子轻的像风一样，清淡的像水一样，那团炽热的火焰，也油尽灯枯一样，渐渐熄灭。

一个月后的一天，方国远百无聊赖之际，头脑里有火苗跳了一下，他又想到了百合。于是随便地发了一条信息：在干嘛，出来吃个饭吧，再不见个面，就成路人甲了。许久，对方发了一个哈哈笑的表情，后面跟了一个字：好。方国远心中一喜，赶紧回复：五点半，我在小区门口等你，我们去万达吃牛排。

五点半，百合准时出现在小区门口。这一次不是火烈鸟装扮，穿的很素雅，上身是一件宽松的藏青色格子衫，下身是一条雪白的休闲裤，黑凉鞋。看见方国远，拍了一下肩：“走吧，帅哥。”方国远笑笑，做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二人打上车，绝尘而去。

澳洲肥牛自助店在万达广场四楼，生意一直很好。到了店门口，他们又等了好大一会才有座位，方国远仔细观察百合，她没有一点不自在或厌烦之态。进了店，坐下，他们开始各自挑选可口的食物，没有客套，没有殷勤，自然的像一对老朋友。准备就绪，他们坐下来。开始边吃边聊。

百合不是一个丁门小户之人，这一点百合一张嘴就得到了印证。她是一农业局副局长的遗孀，副局长六年前因癌症不治去世，百合耗干了全部家业给副局长治病，千万存款用完，贵阳昆明的几处别墅买了，又借一千多万，最终还是没能留住他。副局长走了，除了一个儿子和一大堆债务，什么也没给她留下，他们辛辛苦苦经营了二十年的地产公司也轰然倒闭，近两个亿的庞大家业瞬间化为乌有，百合从一个亿万富豪、局长太太一夜间被打回原形，一文不名。方国远静静地听着她的讲述，看着她平静的表情，好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心里油然而生出无限敬意。俗话说，有穷到富易，有富到穷难。从天堂到地狱的巨大落差，百合竟然讲得云淡风轻。她心里该经历怎样翻江倒海的巨大波澜，该走过怎样艰难曲折的调整和适应过程，这个转变的过程又该带来怎样常人难以想象的撕心裂肺和刮骨疗毒般的痛苦，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能够读懂，也没有人能够体会。

方国远听得心惊肉跳，他无法想象这该是一种怎样的撕裂了又愈合的心路历程，更不能设身处地地体会。他只有由衷地钦佩她的坚强和乐观，顶礼膜拜式地端详着眼前这个不一般的女人。她的眉梢眼角流露出的淡然从容犹如三月清风、夏日甘泉，让方国远躁动的心沉静了下来。

当然，方国远也把自己的生活状态简单地介绍了一遍。什么毕业后不甘心窝于乡野的奋斗、六七年的无功而返、婚姻的波折和僵死的婚姻、什么被逼无奈离家出走，二十多年的起伏人生，毫无遮拦，竹筒倒豆子一样干净利索地全抖搂出来。百合静静地听着，也为眼前这个男人的坦诚而感动。就这样，他们边吃边聊，少吃多聊，一直聊到自助店打烊、万达关门。

“我们去哪？”站在空旷的万达广场上，吹着清凉的夏日山风，百合没有要走的意思。

方国远想了一会，试探着问：“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吧？”

百合微微一笑：“还看电影？你的生活还真有情调！我都好多年不看电影了。”她顿了顿，“好吧，听你的，你说去哪就去哪。”

方国远内心不禁一阵窃喜，他没有想到骨子里有一股傲然之气的百合竟然表现得这么随和，是……他胡思乱想了一大通。不想了，爱是什么是什么吧，走！看电影。

电影院里人不多，他们随便挑了一部影片，买票进场。方国远大着胆子试探着悄悄拉起百合的胳膊，心里紧张的像做了贼，生怕百合横眉冷对或断然甩开。百合并没有扭捏，也没有抗拒，而是任由方国远拉着，挑了一个位置坐下。

方国远没有看电影。到了这种地步，他哪里还有看电影的心情！他在看百合，时刻观察着百合的反应。故作关心地整理百合的衣角，帮他拧开饮料瓶盖，帮他拂去衣服上的零食残渣。百合就像毫无察觉，或者就是默许，任由方国远像一只不肯冬眠的小兽，来回折腾，还扭过头，投来一个会心的微笑。

于是，方国远屏息，一寸一寸，左手向百合慢慢移动，移到百合的衣服上，移到百合的右腿上，终于，瞅准百合放在膝盖上的手，青蛙捕虫似的，一把抓住。

（二）

百合与陈刚的相识，始于一场舞会。

说是舞会，其实就是一场相亲见面会。县工会和县妇联每年都会联合组织两次次未婚职工的联谊会，为各单位还没有对象的男女青年牵线搭桥，这种联谊会通常会放在周末或节假日。这次联谊会就是放在十一国庆节这天。

百合本来不该去也不想去的，是她的闺蜜夏丽娟硬拉她去的。夏丽娟还没有男朋友，她想去，可又胆小，一个人不敢去。在县农业局，夏丽娟就百合一个好朋友，她们俩又住同一间宿舍。百合说，这种联谊会，我去干啥，我有对象。夏丽娟死磨硬泡说，你就陪我去吧，再说，你不是说你的白马王子出差了吗，明天你又没事。百合的男朋友叫朱国华，是市物资局的，也是刚认识，交往了两次后，百合觉得朱国华对自己还不错，人很勤快，嘴也甜，就确立了恋爱关系。前天朱国华给她打电话，说他要去重庆出差几天，国庆节不能陪她了，还说了一大堆道歉的话。

百合拗不过夏丽娟，想想自己也确实无事可做，就去玩玩吧。

陈刚也去了，不过陈刚主要不是作为单身青年去的，他是被局里派去维持秩序的。山里人野，人又那么多，万一有点突发情况，有公安局的民警在，也好及时处理。局长说，这是工会和妇联提议的，我想了想，还是你去正合适，你还没有对象；明天算你加班，怎么样，万一那个姑娘看上你了，你不就搂草打兔子——一举两得啦！局长的玩笑话让陈刚脸一红，默认了这份临时工作。

今年的联谊会会场设在了煤炭公司的四星级酒店——博纳酒店会议厅。煤炭公司财大气粗，去年又新盖了一栋四星级涉外酒店，这个酒店的规模和硬件设施不但在全县就是在全市都是数一数二的。一千三百多平米的会议大厅可同时容纳四五百人聚会。工会和妇联把今年的联谊会定在这里，真可谓煞费苦心，只博纳酒店的名头就让许多青年人心向往之，看来，今天来参加的人当不在少数。

博纳酒店会议厅在三楼。百合和夏丽娟进入会议厅时，被布置得豪华又温馨的偌大空间里已经人头攒动，显得狭小而拥挤。猩红的地毯、暗红摇曳的灯光、柔曼的暖场音乐、舞池里依依扭动的舞伴、舞台上缠绵的歌喉、四周桌子上放置的饮料和高脚杯、再加上椅子上交头接耳的半酣男女，温情脉脉的氛围已经烘热整个会议厅，使得每一个进入其中的人即使是一根冰棒也都瞬间融化了。

百合和夏丽娟猫着腰往里走，在一个角落的空位上坐下来。

很快就有男青年来约跳舞。夏丽娟巴不得有人约她，就跟着一个瘦高个漫长脸的男青年下舞池了。百合本来就不想来，今天是为了给闺蜜壮胆才硬着头皮来的，所以她对跳舞不感兴趣，这么温情浪漫的场面也没有烘热她，有三个男青年邀请她跳一曲他都冷冷地拒绝了，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喝水嗑瓜子，以至于有人开始小声嘀咕她是个冷美人。实际上百合也确实漂亮，个子不高但身材饱满匀称，皮肤白皙细腻，瀑布一样的头发乌黑发亮，杏仁脸上一双凤眼，显得高冷，再配上一身粉色连衣裙，浑身上下流露出娴雅文静的淑女气质，在县里整个农业局系统都是数一数二的美女，这样的美人胚子到哪都会引人注目的。

一双锃光发亮的皮鞋进入了百合注视着地面的视线里，没有声音，也没有邀请词，皮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站立了有一分多钟。百合愣了愣，眼光顺着皮鞋上往上爬，她看见的是一张棱角分明、刚毅果敢的脸，镶嵌在这张脸上的一双如鹰隼一样深邃的眼睛此刻正温和地注视着自己。这是一个身材高挑帅气英俊的男青年，看得出来，他应该是经过部队训练的，地方上的男青年哪里会有这样标准的站姿。百合被看得不自在起来，下意识地问一句：你是谁？

他是陈刚。

陈刚一进入会议室，就来了一个职业式的环视。他看到了那几个从百合身边落荒而逃的男青年，看到了沉静淡然的百合，心头不仅一紧一热。他不得不承认，就这一眼，他已经被百合高雅脱俗的气质深深地迷恋了。陈刚家境优越，爸爸曾是市政法委副书记，妈妈是市人大法律委员会的主任，爸爸妈妈就这一个独生子，所以从小就对陈刚要求严格。陈刚爸爸去世的早，妈妈更是把陈刚当做掌上明珠，悉心教导，看管甚严，从不让陈刚在外面滥交，包括工作之后交女朋友。在这种家庭氛围中长大的陈刚，在爱情方面眼光颇高，一般的女孩很难入其法眼，虽然也有热心人介绍过两个，但都只是见了个面就没了下文。

但今天，陈刚却被百合深深地吸引了。他生平第一次主动约女孩跳舞：你好，能请你跳一支舞吗？说完，心有点虚，生怕被拒绝。

他的担心立马兑现为事实。

对不起，我身体不舒服。百合礼貌地回绝了。

陈刚一阵尴尬，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刚好，一曲终了，夏丽娟回来了，陈刚就势邀请夏丽娟进入舞池，才缓解了尴尬。

整场舞会，百合一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好像她就是一个看客——她就是作为一个看客来的——陈刚也没有再来邀请她。

舞会结束，夏丽娟拉着百合随着哄哄乱乱的人群退场。走出博纳酒店，又拐过一道街，百合一回头，看见陈刚还跟着。百合拽拽夏丽娟的衣袖：哎，你看邀你那个帅哥，跟过来了，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夏丽娟回头一看，“啊”的一声，拉着百合嬉笑着跑了。

第二天早上，百合吃过早饭，坐在房间里看书，夏丽娟去洗衣房洗衣服去了。

有敲门声。百合放下书，拉开门一看，一身深灰色西服的陈刚手里拿着一束玫瑰花，笔直地站在走廊里。

你是找夏丽娟的吧？她去洗衣服了，你等会吧。百合懒懒地回身，也不让人进屋。

不，我找你！陈刚语气很轻，但显得很坚定。

百合一愣，心里麻了一下，有点像触电：你找我干什么？

陈刚深呼吸了一下，咬出四个字：我喜欢你。然后定定地盯着百合。他自己都感到吃惊，自己哪来的这么大勇气。

百合一惊，脸热热的，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愣了一会，忽然爽然大笑：小伙子，不发烧吧？我是夏丽娟的闺蜜，不是夏丽娟。

夏丽娟端着一盆衣服回来了。百合大喊：夏丽娟，有人找你。

夏丽娟瞅瞅陈刚，问候一句，你来了。然后贴着百合的耳朵小声说：我哪有这福气，她就是找你的，昨天邀我跳舞，就是问你的情况的，他说他一眼就爱上你了，我还以为他说着玩的，没想到他是认真的。

你没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

告诉他了。

告诉他了他还来？

我怎么知道。我都嫉妒你了，这么帅气的小伙子。

嫉妒个鬼啊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百合回过头对陈刚说：你回去吧，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你们才认识，算不得真正的男朋友，我们公平竞争。陈刚的话掷地有声。然后把花放在桌子上，说：你先考虑考虑，我还会来的。

百合颓然坐在椅子上，一脸无奈：天！这可咋办？

作者简介

远方，哈尔滨市作家协会会员。诗海琴声2020年驻站作家。

诗海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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