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出租车的故事|小说

苏勇:春风(外三章)|散文诗

文/然然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我是一名出租车司机,活跃在这座城市大街小巷,我拉着形形色色的客人,这些人来自天南海北,我见识了太多出租车上发生的人和事,今天就挑一件给大家讲讲。

请容我点一支烟,把车停在一个僻静地方,慢慢道来。

今天讲一个女孩子的故事。

你可以叫她小静、小玲或者小珍?因为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只是我拉过的一位顾客,我拉了她三次,一次比一次印象深刻。现在闭上眼,还能想起初见她的样子。

那是一个夏天,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合欢花淡淡的香气,六年前我刚入行,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在新兴路口,看到有人招手打车,那是我第一次见她,有着乌黑的头发,明亮的眼睛,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连衣裙,半高跟的花色凉鞋,身材高挑,气质出众,手里掂着一个保温饭盒。

“市电子厂。”美女关上车门报了地址。

“好嘞”!

美人在侧,开车也来劲呢,尤其美女身上若有若无的薄荷香气。等等,还有饭盒里散发的葱花馄饨香味,奇异的交织在一起。

我决定没话找话。“给别人送饭呢?这饭呀肯定很香!”

美女从鼻子哼了一声,并不答话,戒备心很强。

我也没继续说下去。

手机铃响,女孩子接了。“哎呀妈,你不要再说了,我跟小辉是真心相爱的……”

“现在什么年代还要讲究门当户对?再说咱家算啥大户人家吗?你和爸在机关干了一辈子,最后落的啥?”

“小辉人上进,也疼我,虽然家是农村,但是有发展潜力,没钱我们可以一起挣啊,你不要这样势利眼啊妈!”

“不管就不管!”

女孩子愤愤的挂了电话,随即小声抽泣起来。

我递上一张纸巾。女孩子低声的说谢谢,我匆忙瞥了一眼,看到女孩子右眼角下有颗猩红的小痣,我心里一惊,我妈说过。这种痣叫做泪痣,长这种痣的人命不好,我家姑娘出生时眼角也带了一颗,我准备到她年龄大点就把它给取了!

女孩子在电子厂下了车,我看到一个男孩子在门口等着他,那个男孩子有着一头卷卷的乱发,俩孩子抱在一起说着什么,脸上都带着笑,车窗外,有鸟在叫,合欢花的花瓣随风飘落在俩人身上。

“青春真好!”我由衷感叹!

第二次见面,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我成了一个老司机。

再见她,我几乎认不出她了。

她站在十字路口侧边,怀里抱着个胖娃娃,孩子睡着了,小脸通红,曾经的黑长直头发随便的扎了一个马尾,身上穿着脏兮兮的花睡衣,后面还背着一个大大的包。她看上去很焦急,站在马路边拦车,正值下班高峰期,停下的车很少,我拒绝了其他的人直接开到她身边,她坐上来的时候,身上有浓重的奶腥味,我瞥了一眼,眼角的红痣好像更加红了些?

“去妇幼保健院!”

说了目的地,坐下一手搂着孩子一手打电话。

“喂,张辉,你他妈的是人不是?孩子发烧到40度,你还在外面浪?你妈也不管,说她腰疼不能和我来医院,我这大包小包的,你们家人都死了吗?”

“我真后悔当初没听我妈的话,你就是一混蛋,你们家都是一群王八蛋!”

孩子醒了,呜呜的哭了起来。小腿不停地蹬着。

女子赶紧挂了电话,随即把头埋在宝宝的脸上,用手拍着哄。良久起来,一脸的泪。

下车的时候,女子抱着孩子,背着她大大的包,步履维艰的边哄孩子边往前走,慢慢的消失在人群之中。我本来要帮她拿一下行李的,可是这个女孩子真的很倔,她拒绝了我的帮助。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直觉有什么东西堵在我胸腔里,把我闷得难受,这种感觉久久不能消散。

两个月后,我遇到一件惊悚的事情。

我拉了一名男顾客,这个男顾客有一头卷卷的乱发,他的手好像受伤了,用一块儿大毛巾捂着手,血还在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跟在这男顾客身边的,是一个年龄大点的女人。

“去市医院!”

言简意赅的说完,老女人说话就开始带了哭腔。

“这是造了什么孽,娶了这个女人?我早都说过让你娶个安分守己能过日子的,你可好,挑个这疯子?说她是产后抑郁症,就她娇贵?人家那么多女的生孩子咋就没出事?就她这那的毛病?我看她就是遗传……把你的手砍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工作?”

“……好了,别说了!”

男子不耐烦的怒喝,可能牵动了伤口,疼得丝丝的抽气。

老女人不甘心的哼了一声。

“呸,生个赔钱货,还有脸得抑郁症?我看都是装的,最好在派出所拘着不用放出来,不然,饶不了她!”

“你就是太惯他了,我早都说过了,女人不能惯,看,出事了吧?”

我猛的踩了刹车。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俩下车吧,穿过路口就到了”我淡淡的说。

老女人顿时气急败坏:“你什么司机啊?我要投诉你,哪有半路让下的?何况我们还带着伤?我要投诉你!”

“随便!”我点了一支烟,往座上一靠,随着升腾的烟圈吐出两个字。

看着俩人相扶走下车,我打开了广播。

字正腔圆的主持人正在播报:今天下午鼎泰花园一女子疑因产后抑郁,与正在牌桌上的丈夫发生争执后,持刀砍伤其手腕,被围观群众拦下,目前被市派出所拘留。

我关了广播,打开车窗。

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却还刮着这般猛烈的风,像有仇恨裹挟着一般向车里灌,呼呼的吹在脸上,掠过身上。

我却觉得无比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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