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的我

十五年前的我

文图:七月娃娃


从广州到昆明的航程,熟悉的机型、时间、摆渡车、候机厅、打着红色领结的少年、位置……这是我旅途生活最简单的一部分。

循例是先睡一会觉,再要一杯温开水,拒绝飞机餐食,开始看手中匆忙在书架上取下来的书本。书本是旧的,搬了那么多次家,难得有旧的书,那些随着搬家而丢弃的曾经陪伴自己年少岁月的读物,早已经烟飞云散,不知落入了谁的手中,也不知会不会有人如我一般,用那些从酒店房间里取来的铅笔,在那些心领神会的地方,圈上自己的标记。

这是一本旧书,封面是淡绿色的,开着有点迷离的白色栀子花,如此设计不明朗的封面,只有热爱它的人才会拿下来吧。扉页上签了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时间写在了2004年,十月。

十五年前,我在哪家书店买下了它?那时候我在做什么?有没有恋爱?抑或是逃离了学校?我飞快地翻开书本,在寻找自己曾经留下的痕迹,却又感激上天赐予我遗忘的能力,让我把自己的生命切割成好几个部分,每一个部分都在从新发芽、成长。

也许那一年,我有过一场恋爱的吧,但我确信自己还未踏上旅途,不然我不会看一本带着阴郁气息的书,那时候我还留恋在校园门口的酒吧里,隔三差五地去喝一杯劣质的啤酒,跟不认识的人聊到深夜,然后独自困倦地睡去。那会儿还不懂得爱一个人,只会眷恋一双弹吉他的修长而性感的手,忘不掉嘶哑而决裂的歌声……我的那一段生命,应该在颓废中嘎然而止,结束在一场无疾而终的绚烂烟花里。

但我却把这本书留下来了,搬家的时候会清理自己的书柜,不再读的书统统送给了朋友,但看到淡绿色白栀子花的封面,犹豫了几分,又不嫌弃它重量,塞进了打包的行李中,于是在我颠沛流离的被切割的人生中,它始终像一条线,把这些故事牵引起来。

坐在我身边的男子,在空姐送来餐饭后开始祷告,他喝了一杯红酒,嘴唇轻碰酒杯,抿嘴朝我礼貌地微笑,我看到他大拇指上套着一个白金戒指,心想,那枚戒指应该曾经戴在了无名指上吧,当然不会去打听,我喜欢自己的猜测,忠诚于自己的想象,那枚戒指,也是他切割后的人生的一根连接绳索吧,所以一直保留不愿意摘下,不想跟过去决裂,却又不得不告别。

十五年前,还有多少个十五年呢?我翻了翻书中的篇章,竟然无法理解里面那些杂碎的字句,就像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闪现的无非是一些人物的片段,甚至没有名字,连熟悉的歌的旋律都已经记不清了,或许,还有一个年轻男子清脆的口哨声,响在午夜的过道里。

我在万米高空中开始作自己下一段人生的计划,等到了五十岁,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的声线是否还能保持空灵而不老去,那时候我还能唱歌吗?还能在喜欢的人面前嗔怒撒娇吗?还能拥抱自己爱的事物,并随时等待一场未知的恋爱降临吗?我还能拿起相机趴在雪地里,与最美的季节邂逅吗?

那时候我该去了另一个国度吧,在那里,五十岁只是一个起点,仍然会唱起青葱的往日时光,有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有一段颠沛流离的旅途,身边的人不再问起年龄,也不去关注过去的往事,不追究你从哪里来,又将去何方,那将是一个新的成长,我不知那个国度会在哪里,在地球的另一端?也许还是同样的城市,同样的人。

来到另一座城市,微风扑脸,那本从上一段人生中带来的淡绿色封面的书,已经被遗留在了机舱里,也许是故意把它遗忘,也许是故意留给拾起它的人,飞机降落时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醒后,十五年前的故事也被抛弃了。我走在风中,呼吸到了另一片天空下的清冷的空气,心里开着的那几多白色栀子花瓣,纷纷坠落。

会有一个人,等在远处的门口,他把我接走,在一片春光明媚中。

听,他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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