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十戾·驴】六、大小金川的前世今生
在海兰察的职业生涯中，平定大小金川的战争是非常重要的一笔，也正是这一战，让海兰察走上了人生的巅峰。很多人不太清楚，这个乾隆帝十全武功中占了俩名额的大小金川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
大小金川，其实是两个川边土司的名字，即大金川和小金川。当然这不是人家的本名，大金川本名叫促浸土司或祁浸土司，位置在今天四川阿坝州的金川县。小金川本名叫攒拉土司，位置在今天四川阿坝州的小金县。
问题又来了，大小金川是什么民族？
一般来讲，现在都说大小金川是藏族。这个说法其实不准确，他们是吐蕃国后裔，血统上包含吐蕃、氐族、羌族等，语言说的是古羌语的一种，信仰的是古藏人的苯教，他们的族群叫嘉绒。由于现在没有嘉绒族的划分，所以现在他们现在被划入了藏族。
嘉绒人世代生活在川西，分为多个土司。明清时期，嘉绒诸土司接受明、清两代的册封。清初，嘉绒诸土司中，小金川的实力最强。但是，小金川实力再强，也就是个地方武装。
我们在讲清缅之战的时候不止一次的说过，当时清缅交界处的土司真倒霉，总在面临着如何站队的问题。那么说在四川的土司就没这种烦恼了吗？哪有那好事啊。还是我们之前讲过的内容，康熙朝吴三桂被逼反，吴军进攻四川的时候，小金川投降了吴军。清军收复四川，小金川又只能投降了朝廷，从此小金川跟随朝廷卖命，从青海湖一直打到了尼泊尔。
小金沙实力强悍，早就引起了朝廷的忌惮。康熙末年因为要对西藏用兵，所以没有对小金川下手。到了雍正元年，皇帝终于用他的爱和伟大，微笑着向小金川下了黑刀。
你想啊，雍正帝是个能在九子夺嫡中脱颖而出的男人，这种人得有多阴。雍正帝高度赞扬小金川的功劳，一边把小金川的族人莎罗奔册封为促侵土司，也就是大金川。
小金川土司泽旺觉得哪里好像不对？但作为一个经典四川耙耳朵，泽旺连老婆都不敢反抗，更别提质疑皇帝。升级为土司的莎罗奔也主动和泽旺搞好关系，甚至把女儿都送给了泽旺。
但这不代表莎罗奔的大金川就臣服于小金川，等到乾隆年间，莎罗奔不仅时常侵占小金川的土地，甚至还夺了泽旺的大印。随着大金川的坐大，他们不仅侵犯小金川，也侵犯其他邻居。嘉绒诸土司在朝廷的挑唆下，也矛盾重重。不得不说，雍正帝这招真是高。
时间到了乾隆十二年，莎罗奔劫持了泽旺，让乾隆帝有了出兵的理由。结果莎罗奔利用四川地形的优势，给了清军以巨大的打击。先有张广泗损兵折将，后有讷亲外行指挥内行而大败。最终，对付一个小小的土司，朝廷用了傅恒、岳钟琪两个国宝级的大将才平定。朝廷赦免了莎罗奔，但不许他当土司，让他传位给儿子。
清缅战争之后，由于缅甸没有遣使入贡，所以乾隆帝非常愤怒。这股邪火发泄给谁？乾隆帝想了想，这事都赖阿桂。傅恒死了，能背锅的就是副将阿桂。于是，乾隆帝把正一品的领侍卫内大臣阿桂一撸到底，革职留任，以观后效。
第二年，乾隆帝让阿桂带偏师骚扰缅甸。阿桂不服啊，自己千算万算，没算到乾隆帝喜怒无常的反攻倒算。于是，阿桂上了脾气，反将了乾隆帝一军。他奏请皇帝给他派大军进攻，这次跟缅甸玩命。
乾隆帝一听就怒了，打了四次缅甸，耗费钱粮无数，还大规模打？这不找事呢？革职，下放军中效力。
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大金川土司索诺木朋楚克和小金川土司僧格桑都在侵犯邻居土司的地盘。四川总督阿勒泰处事不利被赐死，乾隆帝紧急调派处理云南事务的大学士温福带兵赶赴前线，另派户部尚书桂林担任四川总督，协助温福处理四川军务。由于当时征讨缅甸的大军很多还留在云南，所以这次平大小金川的主力，就是清缅战争的军队。
海兰察也是这时候奉命带骑兵驰援四川，阿桂作为罪臣，也在出征之列。这一打，大小金川瞬间结为联盟。
各路清军没有统一指挥，所以作战很乱。尤其是四川总督桂林，只会硬碰硬，以极大的损失，换来了极小的收益。
乾隆帝一看这不是办法，于是册封温福为主帅，调阿里衮的儿子丰升额为副帅。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于是乾隆帝升阿桂为副帅，配合温福兵分三路，攻打小金川。
大小金川别看人不多，但是有地形优势，而且大量装备火枪，非常的难缠。起初，温福和阿桂进兵还算顺利，但是丰升额在攻打一个萌萌哒的山寨时遇到了麻烦。
这个山寨叫美美寨，丰升额久攻不下，损失惨重。就在这时候，海兰察的骑兵到了。海兰察经过观察，发现不是敌人太猛，而是我军太怂。于是，海兰察亲自出马，不仅攻克美美寨，还顺带扫平了十三座营寨。
当年八月，海兰察设伏斩敌百余。十月，海兰察横扫敌寨三百余座。乾隆帝大喜，册封海兰察为正红旗蒙古都统。乾隆三十七年年底，海兰察就攻到了小金川的腹地美诺。次年年初，海兰察率六百敢死队从悬崖峭壁攀援而上，一夜的功夫攻克了敌寨。这一下敌人惊呆了，没想到海兰察悬崖上来了。紧接着海兰察往前推进了数十里，沿途叛军尽皆战败，小金川被平定。
看上去清军打得顺风顺水，主帅温福不开心了。海兰察这么打，那功劳全是他的。如果本帅也跟着学，那本帅也没这个本事。咋办呢？温福有主意，他刚愎自用，下令改换战术。敌人不是能修营寨吗？我们也造。于是，清军改工程兵，大造关卡，围困小金川。
老这么干，不仅金川人觉得清军无能，连乾隆帝也觉得莫名其妙。于是，乾隆帝派出两个心腹赶往前线。福隆安负责调查用兵方略和桂林用兵不利的真相呢，十九岁的福康安以镶黄旗满洲副都统的身份到军前效力，编入阿桂的大营。
乾隆三十八年，温福不得不带兵去打大金川，另派四川提督董天弼去防御小金川。人家金川人又不傻，他们见温福这么脑残，于是不断派人投降温福。温福当然很开心，一看就是本帅不战而屈人之兵。
实际上温福正漫步于作死的道路上，不仅一步步进入金川人的圈套，连大小金川的邻居们都看出来清军必败，于是纷纷站队大小金川。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各路土司联合先打董天弼的大营。董天弼堂堂一个提督，身边只有两百多人，而且武器只有腰刀。这回甘尴尬了，精神力量在武器代差面前毫无用处。虽然董天弼带着两百人抽刀冲了上去毫不退缩，但是一阵枪响之后，董天弼部全军阵亡。
董天弼部是温福的大后方，叛军夺了清军的粮库和大炮，断了温福的水源，四面攻打温福部。一阵乱枪之后，温福战死，清军大溃。
另一路清军主力丰升额部也望风而逃，三路主力只有阿桂一路稳住了阵脚。关键时刻，又是海兰察及时赶到，遏制了溃兵，稳定了局势。
就在海兰察与阿桂配合准备大规模用兵的时候，海兰察提出了意见。因为他平时带精兵带惯了，温福留下了这些怂兵海兰察实在是用不惯。这些怂兵不能打也就算了，还感染能打的往后退缩。于是海兰察上奏，说把这些怂兵全部调走，省得他们影响精兵的士气。
然而就在兵马调动的时候，小金川反击，美诺失守，小金川死灰复燃。
消息传到热河，正在避暑的乾隆帝也惊呆了。他连忙召见大学士刘统勋商议对策，经过研究，君臣二人决定还是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因此赶紧提拔阿桂做三军总指挥，以丰升额和傅恒的侄子明亮为副将。另外，乾隆帝认为海兰察用兵不利，下旨让阿桂治罪。
阿桂对乾隆帝这样的领导也是无语了，前线战败的第一责任人是温福，结果这货被追封为世袭一等伯爵。海兰察阻止了败兵溃散，居然还要治罪。
于是阿桂写奏章力陈海兰察无罪，用仗义执言感动乾隆帝。
很可惜，这样的桥段只能出现在童话故事里。阿桂我们也介绍多次了，他是个很会写奏折的人。所谓会写奏折，就是不能把话明说。乾隆帝的处理结果并不是因为他昏庸，而是讲政治。先树立战死就是英雄的典型，再让过海兰察背锅，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所以呢，阿桂上奏的折子是这么写的：海兰察有罪，他的罪是什么呢？兵溃时，海兰察前后阻截，阻止了兵溃。但这不代表他没罪，他平时不能申明军纪，所以难辞其咎。
奏折送到乾隆帝手里，乾隆帝秒懂，然后对海兰察做出了如下处罚：停发工资一年，命其为左路军领队大臣。
这个处罚也是没谁了。海兰察独立带八千大军卷土重来，一举攻克美诺，再次平定小金川，乾隆帝嘉奖海兰察，下令发工资。
乾隆三十九年，阿桂指挥清军对大金川发动总攻。海兰察的五千人马为主力，所战皆胜，因功加封内大臣。
乾隆四十年，清军对大金川逐渐形成绝对优势。海兰察也被乾隆帝塑造成了战神典型，赐号巴图鲁。乾隆四十一年初，清军平定大金川，废除两地土司。此战，海兰察功劳甚大，一步到位被提拔为正一品的领侍卫内大臣，爵位一等侯，赐双眼花翎、御用鞍鞯、绘像紫光阁。
也正是这一战，让海兰察进入了清廷的核心权力层，也让他完成了从一名骑兵升到正一品的逆袭之旅。但如果有人拿海兰察的例子告诉你：“只要努力，士兵都能当将军！”那这个人一定是个骗子，因为在整个清朝，能从士兵变成一品大员的，也仅仅有海兰察一个而已。你再努力也变不成海兰察，你变不成海兰察未必是你不努力。
好了，大小金川的故事讲完了。由于海兰察参与的平苏四十三和平林爽文的战争我们在和珅篇讲过，那么下一节我们重点说说海兰察平廓尔喀的战争。
西山十戾